第 16 章 歸途雨未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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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的,不過是替天行道!”吳老河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在雨夜中回蕩。

雨水順著他沾滿血汙的臉頰滑落,衝刷出幾道淺淺的痕跡,卻洗不去他眼中的仇恨。

“張知歸、馮延吉,皆是青苗法下的幫凶,榨取百姓膏血,死有餘辜!”

李縣尉厲聲喝道:“你等殺人便須償命,天經地義!”

“哈哈哈!”吳老河仰天長笑,眼中淚水滑落,“我長子被逼自儘,誰來償命?餓死的鄉民,誰來償命?”

楚辭空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了這個老人背後無數饑寒交迫的身影。

但法不容情,殺人終究是錯的。

吳老河目光空洞地望向遠方,不再言語,像一截枯死的老木,任風雨摧殘。

周氏則一直低頭不語,神情恍惚,似乎對一切都已放棄。

“先將他們押下山去。”李縣尉吩咐道,隨即轉向楚辭空,“雲台峰三麵絕壁,隻有一條正麵道路可攻。吳劫與鄭頭目他們肯定退守在那裡。”

楚辭空點頭:“我們需要儘快攻上去,不給他們喘息之機。”

身後,衛都頭走了過來,拱手道:“李大人,依末將看,雲台峰易守難攻,若強行上山,我軍必定損傷慘重。不如讓末將率精銳為先鋒,開路破敵。”

李縣尉略一思索,點頭應允:“好,就依衛都頭之見。我軍將後隨策應。”

衛都頭抱拳領命,隨即轉身,挑選了三十名精銳,在他一聲令下,這支小隊如離弦之箭,衝向雲台峰方向。

衛都頭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軍士們緊隨其後。

雨勢漸小,但山路濕滑,極難行走。衛都頭等人卻如履平地,迅速向山頂挺進。

然而事情遠比想象中艱難。

雲台峰頂的山匪早有準備,他們架設了簡易防禦工事,點燃的油脂桶在雨中依然燃燒,滾下山坡的石塊、木樁更是險些要了先頭部隊的性命。

"結陣!盾牌手上前!"衛都頭大喝一聲。

十幾名士兵迅速舉起大盾,形成一道盾牆,擋住了大部分箭矢。然而,山賊早有準備,竟從山上推下幾塊巨石,砸在盾陣上,當場擊倒數名士兵。

"分散隊形!加快速度!"衛都頭見狀,立即調整戰術。

官軍分成小隊,借助山路兩側的岩石與樹木掩護,快速向上推進。山賊見狀,又放出滾木與火油,試圖阻止官軍前進。一時間,蒼龍嶺上煙塵彌漫,喊殺聲不斷。

楚辭空跟在李縣尉身後,看著前方激烈的戰況,心中暗暗著急。雲台峰的地形確實險要,三麵懸崖,隻有一條山路可通,簡直就是天然的堡壘。如果強攻,傷亡必然慘重。

正當楚辭空思索對策時,那名先前給官軍帶路的獵戶悄悄靠近李縣尉。

"大人,小人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到雲台峰頂後側。那裡雖有懸崖,但有一處可以攀爬上去。"

楚辭空眼前一亮,立刻上前詢問。

"此話當真?那處可有人把守?"

獵戶點頭道:"當真。那處懸崖陡峭,一般人不敢攀爬,山賊k肯定疏於防守。小人常年在華山打獵,對這些小路熟悉得很。"

李縣尉與楚辭空對視一眼,立即決定分兵兩路。衛都頭繼續率領主力正麵強攻,吸引山賊注意力;而李縣尉則帶領楚辭空、孫誠、陸昭等精銳,跟隨獵戶從小路偷襲。

分兵之後,楚辭空一行人跟著獵戶在密林中穿行。這條小路異常崎嶇,有些地段甚至隻能手腳並用地攀爬。

"都小心些,這種高度,一旦失足,後果不堪設想。"楚辭空低聲提醒道。

眾人小心翼翼地行進著。爬到一處陡峭的岩壁前,獵戶停下腳步,指著上方。

"大人,翻過這道岩壁,就能到達雲台峰頂的後側了。"

李縣尉看了看幾乎垂直的岩壁,眉頭微皺。這段岩壁足有三丈高,表麵光滑,幾乎沒有明顯的著力點。

陸昭看出了李縣尉的擔憂,主動請纓:"大人,卑職先行攀登,探一探路。"

說完,陸昭便手腳並用,開始攀爬岩壁。他的動作異常靈活,如同壁虎一般,總能在看似平滑的岩石上找到細微的凸起作為著力點。不多時,陸昭便攀上了岩壁頂端,向下扔下一條麻繩。

有了繩索的幫助,其餘人的攀爬便容易多了。眾人陸續爬上岩壁,來到一處平坦的區域。遠處,雲台峰頂的營地隱約可見,不時傳來喊殺聲。

"看來衛都頭已經快攻上山了。"李縣尉低聲道,"我們得加快腳步。"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山賊營地。營地中的山賊大多都去了前線迎敵,隻留下少數人看守。

“上!”李縣尉一揮手。

幾名山賊很快被製服。楚辭空一行人順利殺入營地深處,看到了一座巨大木屋,上書"聚義廳"三個大字。

門口有兩名彪形大漢把守,顯然是重要場所。

楚辭空正欲商議如何行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山賊們聽到了剛才的打鬥聲,正在大聲示警。

營地瞬間警鈴大作,大批山賊回頭防守。

"衝!"李縣尉立即下令突擊。

楚辭空、陸昭、孫誠等人如同離弦之箭,衝向那座木屋。途中,數名山賊揮舞著兵器攔截,卻被楚辭空幾劍直接擊斃。

衝到木屋前,兩名大漢見狀,不由分說,揮刀便砍。陸昭與一人纏鬥,而另一人則被楚辭空迎上。

"鬆枝掛月!"楚辭空劍身斜挑,輕鬆化解對方的劈砍,同時借力反擊,劍尖刺入對方肩膀。

那大漢吃痛,退後幾步,眼中閃過一絲驚駭。他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人,劍法竟如此精妙。

"殺!"大漢不甘示弱,再次揮刀猛攻。

楚辭空不慌不忙,劍勢一變,使出"迎風彈劍",手腕快速抖動,劍尖顫動如鬆針,在空中留下一片劍影,擾亂對手視線。大漢攻勢為之一滯。

楚辭空抓住機會,使出"鬆影千疊",連環刺出數劍,劍影重疊,虛實難辨。

大漢疲於招架,最終還是被一劍刺中咽喉,倒地不起。

另一邊,陸昭也成功擊敗對手。李縣尉一腳踹開木屋大門,衝了進去。

木屋內,一名威武的中年男子正端坐案前,似乎早已料到會有人闖入。他緩緩站起,拔出腰間長刀,冷冷地看著闖入的官兵。

"你就是鄭匪首?"李縣尉厲聲問道。

那人也不應答,刀光一閃,直取李縣尉咽喉。

李縣尉側身躲過,同時拔刀還擊。兩人瞬間戰在一處,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楚辭空本想上前相助,卻被幾名聞訊趕來的山賊攔住。無奈之下,他隻得與這些山賊周旋。

"回風舞鬆!"楚辭空身形旋轉,劍隨身走,攻守一體,以應對圍攻。

幾名山賊雖然人多,但武藝粗糙,很快就被楚辭空的犀利劍法擊退。其中兩人更是被楚辭空一劍封喉,當場斃命。

解決完這些山賊,楚辭空回頭看向木屋內。李縣尉與鄭匪首的戰鬥已到白熱化階段,兩人身上都掛了彩,卻仍鬥誌昂揚。

鄭匪首一刀橫掃,李縣尉矮身躲過,同時一刀斜砍,在鄭匪首腿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鄭匪首吃痛,動作為之一滯,李縣尉抓住機會,一刀刺入鄭匪首胸膛。

"呃"鄭匪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敗了。他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一口鮮血,轟然倒地。

隨著鄭匪首的倒下,營地中的山賊頓時亂作一團。此時,衛都頭也帶領主力攻破了防線,衝入營地。山賊見首領已死,紛紛潰逃。

"大人,吳劫不在這裡。"陸昭搜索完整個營地,回來報告。

楚辭空環顧四周,忽然注意到遠處峰頂有個人影。他眯起眼睛仔細看去,那身形,不正是吳劫嗎?

"那裡!"楚辭空指向峰頂,"吳劫在那!"

顧不得其他,楚辭空立即向峰頂追去。李縣尉見狀,也顧不上休息,帶著陸昭、孫誠緊隨其後。

山頂風大,幾乎要將人吹倒。楚辭空咬緊牙關,一步步向前走去。終於,在峰頂的懸崖邊,他看到了吳劫。

吳劫背靠懸崖,手持長刀,衣衫浸滿血汙,眼神卻依舊凶狠。

他看上去已經筋疲力儘,卻依然挺立如山。右臂上的傷口仍在流血,但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吳劫,你已無路可逃,束手就擒吧。”楚辭空站定,沉聲說道。

吳劫狂笑一聲,臉上扭曲出一個可怖的表情:“束手就擒?哈哈哈,殺官等同謀反,你讓我束手就擒?!”

楚辭空上前一步,“爾等濫殺無辜,今日所有,皆是咎由自取。”

“無辜?”吳劫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突然厲聲質問,“我父子何辜?萬千百姓何辜?青苗法,名為惠民,實為刮骨!爾等官吏,與虎狼何異!”

他語氣突然變得低沉而痛苦:“陳長庚,逼得我大哥上吊自儘;鄉親們賣兒賣女,還不起青苗貸,張知歸和馮延吉卻貪贓枉法,盜賣官糧。他們不該死嗎?"吳劫越說越激動,聲音嘶啞,“這些,你們可知道?可在乎?”

"國法無情,但亦有其公道。"楚辭空沉聲回應,"爾等殺人報複,濫殺無辜,已然觸犯律法。若真有冤屈,自有申訴渠道,而非以暴製暴,製造更多悲劇。"

吳劫聞言,發出一陣狂笑。

"申訴?待我等申訴,早已家破人亡!"他的眼中流露出絕望而瘋狂的光芒,"你們官官相護,誰來為我們作主?"

言罷,吳劫突然揮刀猛攻,朝楚辭空撲來。

楚辭空不得已拔劍相迎,兩人在雲台峰頂展開生死對決。

吳劫的刀法狂野而無章法,每一刀都充滿了絕望的氣息,宛如困獸之鬥,悍不畏死。

楚辭空的劍法則靈動多變,守中有攻,細密如織。他努力尋找破綻,希望能活擒吳劫。

"鬆根盤石!"

下盤穩如老鬆,劍勢沉穩厚重,專破對方下路。楚辭空看準時機,劍鋒一轉,破開吳劫的一招下劈。

"回風舞鬆!"

身形旋轉,劍隨身走,楚辭空如入無人之境,劍鋒所指之處,吳劫儘數避讓。

幾個回合下來,吳劫身上再添數道劍傷,血流如注,攻勢漸緩。

楚辭空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持劍而立,再次勸降:"吳劫,你已負傷,不是我的對手。投降吧。"

吳劫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口中喃喃自語:"大哥,大哥,我來陪你了"

下一刻,吳劫猛地發出一聲悲愴的怒吼,招式變得更加瘋狂。他不再防守,全力進攻,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去死!去死!去死!"吳劫嘶吼著,每一刀都蘊含著畢生的力量,仿佛要將所有怨恨都傾注在這最後的攻擊中。

楚辭空不斷變換劍勢,應對著吳劫瘋狂的攻擊。

"鬆濤萬壑!"

"鬆枝掛月!"

"迎風彈劍!"

"鬆影千疊!"

各種劍招信手拈來,攻守一體,行雲流水。

楚辭空逐漸占據上風,吳劫的動作越來越慢,顯然是體力不支。

就在此時,楚辭空看準時機,突然使出一招"回風舞鬆",身形一轉,避開吳劫的猛攻,同時劍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吳劫來不及躲閃,右臂被長劍齊根斬下,連帶著長刀一起飛出,墜入萬丈深淵。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

吳劫踉蹌後退,捂著斷臂處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半邊石台。

楚辭空收劍而立,看著步步後退的吳劫。

吳劫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但眼神中的仇恨絲毫未減。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右臂,又望了望步步逼近的楚辭空和後方趕來的官兵,臉上竟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

"爹、娘、大哥"

他輕聲呢喃,仿佛在與親人告彆。然後,他回頭望了一眼故鄉的方向,眼中閃過最後一絲不甘與決絕。

就在楚辭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吳劫突然轉身,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懸崖。

"不!"楚辭空疾衝上前,隻來得及看到吳劫的身影被濃霧吞沒,消失在雲台峰下萬丈深淵中。

楚辭空望著深不見底的懸崖,默然不語。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古往今來千千萬萬在苛政下掙紮的百姓,以及那些因絕望而起而反抗的人們。

李縣尉和陸昭也趕了上來,看到這一幕,都沉默了。

"走吧,回去複命。"良久,李縣尉歎息道。

楚辭空點點頭,收起長劍,隨李縣尉轉身離去。

然而,當他走到石台邊緣時,天空忽然飄下一張褪色的紙片。

楚辭空伸手接住那張紙,紙上草書狂舞:

"青苗變害米,官商勾結深。冤魂何處訴,血淚灑蒼茫。"

其上字跡,竟與糧倉牆壁上的血書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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