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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還好麼?”

文瑤看著那張並沒有什麼事的臉,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他衣袍整潔,麵色正常,想來剛剛的火勢在他能接受的範圍,所以並沒有到很嚴重的地步。

屋內的煙焦味沒散,文瑤聞著嗓子很癢,偏過頭又咳嗽了一陣。

她臉頰鼻尖都染有燒落的黑灰的,兩鬢發絲飛亂,被濃煙味熏得淚水凝在眼睫上,泛著一片潮濕的水光。

魏璟盯著因咳嗽喘氣不勻的臉,沒答她的話,沉聲一句:“出去。”

通常聽見他說這兩個字時,都伴隨著極其不好的臉色,可眼下她分明沒有做什麼不應該做的事,不理解他為什麼又惱了。

文瑤聽習慣了這兩個字,又知他脾氣本來躁鬱,也不覺得什麼。

隻是擔心他這一副急於推開人的模樣,到底是無礙,還是真的受影響沒平複過來。

她沒管他惱不惱,試著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這裡氣味難聞,殿下一起回去吧。”

屋內起了火,焦味一時難散,還需等人來收拾,如此不方便,不如先回去。

“若是害怕的話,那先在這緩一緩。”

說完又抓緊了他的衣袖。

“自以為是。”魏璟從她手裡抽回,起身往外走。

文瑤回身去拿托盤,可手心適才又被火燎過,她疼得幾乎端不起來,隻能用袖子墊著傷口端著。

兩人從竹園出來,便一前一後走著。魏璟本就腿長走路又快,邁出一步能當文瑤的三步,她在後麵跟著,像在小跑。

文瑤這下確信他是真的在裝了。

從高柔剛剛驚慌逃跑的神色來看,想必是被他嚇得不輕。

當時在靈州時,他裝病是因要卸下那些人的防備,但高柔又沒有任何威脅,為何還在她麵前假裝呢?

興許也不是裝給高柔看的,而辰王妃又或是高家?

文瑤想不明白,隻覺得高柔選擇今夜是個太明智的選擇,希望她彆打退堂鼓。

一通胡亂想著,沒注意前麵的人停下,托盤猛地撞到了魏璟的後背,手心重重地被托盤邊沿磨過,手裡的東西倒了一地。

她疼得握不住手裡的東西,眉頭皺成了一團。

魏璟轉過身,“你倒知道疼。”

適才的火勢雖不大,可能想著徒手去撲火,他也不知這樣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當真是費儘心思。

文瑤不願看他冷嘲熱諷自己,含含糊糊回一句:“還好,不怎麼疼。”

回到寢房後,文瑤先快速處理一下自己受傷的傷口,然後才給魏璟服藥。

幸而這兩日不用施針,文瑤倒能輕鬆一些。

臨走時,她留下香藥包,“這是安神助眠的香藥,氣味清雅,助眠效果尚可。”

時下焚香用香之人居多,魏璟卻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更遑論掛香藥包。

他知她在挖空心思討好自己,看都不肯看一眼,“不用了。”

文瑤怪可惜的:“小人用過多年,每夜歇息時間極其穩定,殿下當真不試試麼?”

麵前的人拿著香藥包晃動,飄出縷縷清幽香味,聞著讓人舒神。

魏璟想起來她身上的味道,與之有些相似。

他看著近乎祈求的表情,閉了閉眼,終是道:“放下,出去。”

文瑤見他難得聽勸一回,趕忙把他掛在床幔裡麵。

一頭一尾,掛了兩個。

深夜,魏璟閉眼躺在床上,方寸的空間裡全是那股香氣。

他不習慣。

似雜糅了些彆的氣味,聞著隻覺得胸口空蕩蕩地發寒。

沒用的東西,他想。

高柔尚在為昨夜之事憂愁,她知道自己擅自前去竹園有不對,可她無論如何想不到,魏璟竟然會厭惡到想殺了自己。

她記得明明不是如此。

小時候他待她極好,見自己淋雨貪玩,肯將傘遞給自己,從不會與她說語氣重的話,甚至經常偷偷地在暗處看她。

爹爹說要她嫁給世子時,她是有些厭惡的,因為他脾氣太好了,好到像根木頭,無趣至極。

因為她心裡有個很喜歡的人,便是皇長孫殿下。

那年除夕宴,長孫殿下與眾大臣行於梅林,厚重的貂裘披在身上,天潢貴胄傲然而立。冷峻眉宇間偶然挑起一抹笑時,令人心跳加速。

隻可惜長孫殿下死於那場大火。

後來世子從邊關回京,多年的邊關曆練將那一身沉悶氣質磨沒了,她看著那張臉,心口又慢慢灼熱起來。

她以為他是怨恨自己拒絕了他,所以才會這般冷漠,裝作不認識她。

高柔情緒低落,問向辰王妃:“姨母,殿下變得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他似並不認識我。”

辰王妃捧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揮手退下兩邊的人,沒有回答,而是道:“文家那女兒聽聞自小多病,養在府裡十幾年都沒見人。說是她病弱不堪,活不了多久,你隻耐心等等便是。”

高柔眼眶微紅,“可萬一”

“沒有萬一。太子舊疾纏身,膝下無子,諸多皇孫中聖上隻器重世子,這將來朝堂之事,甚至那龍椅都是他的。隻要你未來當上太子妃或是皇後,將來再誕下皇嗣,高家才能手握權力,你如何能輕易放棄?”

高柔抽泣不語。

辰王妃安撫道:“不用擔心,你與世子之間,姨母有打算。”

這話高柔雖安心了不少,可一想起文瑤,心裡便似橫了一根刺。

昨夜之事,文瑤也不知高柔會是什麼樣的想法,正擔心她會不會就這麼嚇跑了,人卻親自來找她了。

“昨夜殿下還好嗎?”

高柔臉色青白,一臉忐忑,顯然是一晚上沒有睡好。

文瑤看見她能來挺高興的:“殿下無礙,倒是高姑娘昨日你都與殿下說了什麼?”

“殿下可是有怪罪我?”

“似乎沒有。”

昨夜魏璟都是裝的,哪裡會惱。

高柔眼神亮了起來,又蔫了回去,“可殿下昨日並不想看見我。”

“殿下昨日頭疾發作,所以性情不好,你又恰巧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沒辦法好好相處的。”

高柔沒敢說,世子是將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希望。

文瑤看出她難過又不想放棄的猶豫,於是解釋道:“高姑娘不知,頭疾發作時腦袋裡如同萬隻蟲蟻嗜咬,頭暈目眩,恨不得撞破頭就此了結殿下那般難受,興許連你是誰都沒看清。”

“而且,那竹園前不久才遭了刺客,殿下又是在那樣脆弱的情況下,難免會下手重了些。”

高柔並不知道這話到底幾分真假,可她莫名地就有些相信了。

姨母雖能幫她,可她自己與世子的關係也十分不好,隻是安撫她慢慢來。

可她等不及。

世子與另一個女人有了婚約,若她再耽誤下去,興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麵前的女子雖沒有那麼多可信之處,但至少她能從她這裡了解些世子的情況。

她也不是個笨的,知曉王府上下對麵前這個女子的傳言,以及華陽告訴她心思不正之舉動。

所以她並不完全會信任她,隻是在試探值不值得信任的同時,也在了解她。

高柔謝過,直言問:“舒姑娘為什麼要幫我?”

文瑤知道她擔心什麼,也坦言道:“這也不算幫忙,不過告知實情而已。不過高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但你們真的誤會了。我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世子,從沒有妄想過能留在王府,隻待世子頭疾痊愈就離開。而且就算我有念頭,殿下難道就會同意嗎?”

如此簡單的道理,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要覺得她希望很大,好像她一定會留在王府,於是帶著各種異樣眼光看待她。

高柔沒想到她這麼坦白,但坦白並不就是事實。

殿下待她,確實與旁人不同。

甚至不在乎她的身份來曆,不計較她女扮男裝欺騙之事,就這麼留她在身邊,信任她。

這始終讓她有些懷疑。

文瑤又說:“這世界上哪有對陌生不熟悉的人有那麼多恨意,高姑娘與我沒有利益衝突,我沒必要害你。相反,我幫高姑娘也是幫我自己。”

高柔不懂。

“人與人真心相待,互相幫助不好嗎?”

高柔沉默了一會兒,笑說:“舒姑娘說得在理。”

說得在理,可高柔覺得文瑤這樣的身份,不該說得這麼坦然。

她雖沒有接觸過平頭百姓,但知道,卑微者如何敢與高位者平視地說出互相幫助這種平等的話?

但她並不再繼續問下去了。

文瑤自也瞧出高柔並非表麵上那樣輕易信人,但自己是真的想幫她。

希望自己在王府的這些日子,能儘量少些麻煩。

這幾日魏璟的睡眠時間像是長了一些,文瑤猜是香藥包起了效果,便打算再去買些香料回來多做幾個,正巧與碧春一道出門。

兩人先在街鋪晃悠了一會兒,陪著采買了好些東西,皆是女兒家用的胭脂膏粉什麼的。

碧春見文瑤出來什麼不買,問道:“小舒沒有想要動的嗎?”

文瑤搖頭,她不是沒有想要的。

她是沒錢。

進京的第一日她的錢袋便被人搶走了。

雖然陳管事給了她一筆銀子,但這些錢她也隻能用來買香料上,至於剩下的她不想動。

不想到時候離開時,會因收了銀子而減輕她治病的辛勞。

碧春出來就愛鬨騰,見文瑤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執意給她挑了支花簪。是婦人親手用銅刻的碎花簪,描得青金色,點綴碎瑪瑙,十分精致。

碧春在文瑤頭上比了比,覺得很是相配,便買來送她。

“好啊!不在璟哥哥身邊好好伺候,竟然偷跑出來躲懶!”

華陽郡主與高柔剛出去參加花宴回來,不巧在路上看見文瑤與下人正在街邊買釵飾,掀開簾子露出鄙夷神色。

碧春屈膝行禮,隨後低頭不敢說話。

文瑤沒有行禮,隻是回道:“隻是出來買東西而已,郡主如此說可是有些冤枉人了。”

華陽郡主討厭文瑤,尤其是在那日投毒事件之後,在母妃身邊伺候幾十年的嬤嬤被亂杖打死,惹得母妃近些日子心緒不寧臥病在床,她便更加認定文瑤就是個禍害。

“王府什麼東西沒有,何須你來外麵買東西?分明就是偷跑出來的!”

高柔坐在旁邊不置一詞,靜靜看著文瑤的反應。

碧春見華陽郡主這架勢是要為難文瑤,便跪下來請罪道:“郡主恕罪,小舒是陪奴婢出來買東西的。”

華陽郡主卻不理她,看見了文瑤頭上的珠釵,命人去把它給搶過來。

“這根珠釵本郡主要了!”

婆子上前伸手,示意文瑤乖乖將珠釵拔下來。

文瑤拉著碧春起身,儘量好言相勸:“郡主年幼,不知王府日常瑣碎事,也不足為奇。但這東西我已經買下了,郡主如此強取,當真有些蠻橫了。”

華陽郡主果真年幼,幾句話不如意,便開始惱了,竟然要丫鬟強行拔出珠釵。

高柔皺眉,將華陽郡主拉住,示意她彆衝動。

奈何華陽郡主一點就炸,根本不聽。

文瑤躲不過,眼瞧著那珠釵被奪走,然後丟在地上。

華陽郡主昂揚得意,吩咐馬車回府。

那一枚極好看的珠釵被馬車重重軋過,失了花形,癟成一片。

旁邊攤販都在為文瑤打抱不平,議論紛紛,都道何時辰王妃怎麼教導出如此蠻橫無理的女兒來。

文瑤撿起珠釵,很是可惜道:“抱歉啊,你送的珠釵我還沒戴就被弄壞了。”

碧春安慰道:“不過是不值錢的東西。何況這哪是你的錯,是我們碰上郡主倒黴。”

不遠處,魏璟從雲樓出來,正好瞧見了適才這一幕。

一旁的江淮之也瞧見了,本欲讓魏璟出麵阻止,但他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

他知道魏璟對華陽郡主沒有任何感情,不會去多管閒事。

可剛剛停下來這一會兒,他發現魏璟所看之人卻並非郡主,而是那個為其醫治頭疾的女子。

魏璟麵色無瀾,看著文瑤被人奪了東西毀壞,卻絲毫不敢反抗,隻是從地上撿起那被碾壞的珠釵,然後一臉的悲慘相。

漠然而視,偏偏又停下看了這許久。

江淮之覺得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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