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大寒,但這西北的天氣卻格外晴朗。
林徹一早就讓錦衣衛押著囚車出城前往玉門關。
中午,林徹到達玉門關附近的敦煌郡,抽了一個多時辰的空閒帶領眾人去看看了那盛名在外的莫高窟。
酉時,林徹到達玉門關,天色已不複晴朗,遙望關外,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抑。
玉門關守將李廣封雖年過甲子卻麵色紅潤雄姿英發,他不僅是高祖皇帝欽點的玉門關守將,還是景朝一統江山前,景國的將門之後。
其父皆是高祖皇帝的父王——景莊襄王的心腹武將,其小姑是莊襄王的愛妃,也是秦王趙贛的的生母,讓其鎮守玉門關也算是高祖皇帝對這發配到關外的長兄的最後一點安撫。
“李老將軍,煩請派人去通知秦王,請他明日到關前恭迎聖喻。”
“你算個什麼東西?就是聖上來了也得叫秦王一聲大伯,你哪來的底氣讓他一路跑來接旨?就是你爹林燮,也得恭恭敬敬的把聖旨捧著送到他麵前!再說那秦王多大年紀了,你這個做晚輩怎如此不懂規矩!”
馮遠峰心中不爽欲向他施壓,卻被林徹攔下。
“好,那煩請老將軍派人讓秦王世子來應聖喻可好。”
老將軍撇撇嘴。
“他來不來就不關我事了。”
說完李廣封走開不再理會林徹一行。
“殿下,他不過一個從四品守將,怎如此囂張。”
林徹閒來無事,給眾人講了講李廣封與秦王的關係,最後再強調了一點:
“他兒子可是從一品的衛國大將軍李衛國!而且那些賬目上並沒有他,想來是知道卻沒有參與,又礙於與秦王的那點紐帶關係,沒啥證據的情況就當作不知道吧,也是難為老人家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
“殿下是明日就要出關去西州?老王已經出發了七八日,他幾匹馬換著跑,想來已快到蘭州,要不要在此多等些時日,等他調援兵回來了再去?”
“誰說我是讓老王去調兵的?”
“那殿下是?”
“我讓他去昆侖山,告訴歐敏寨子裡的人,罪人已經伏誅,過段時日我若沒死,便可以回玉州重新過正常的生活了,我要是死了,就等聖上清掃了這玉、西兩州再回來。調兵?不僅遠水解不了近渴,還可能適得其反!”
第二日,清晨,林徹讓錦衣衛把玉州所有貪官汙吏和那趙諧吊在城牆上,等候秦王世子趙乾的到來。
已時過半,一中年魁梧男子,身披玄鐵甲,頭戴羽翎盔,跨一通體黑亮的高頭大馬,緩緩來到玉門關前。
近些再看,那人腰間寶劍未出鞘而令人膽寒,手上馬鞭搖晃間似揮斥方遒,腿邊掛的一張五尺長弓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林徹何在?”
“小侄兒在這兒!”
“我父王病重出不了門,聖上的旨意多是宣給我父王聽的,你自己來西州念給他聽吧,若無它事,今日就此彆過!”
“世叔且慢,這城牆上掛的玉州城的貪官汙吏皆指證是秦王叔公授意,讓小侄兒甚是難辦,敢問世叔該如何處理?”
“可有證據?”
“他們的罪證確鑿。但涉及秦王叔公的倒是沒有。”
“那你問我乾嘛?自己愛咋咋地!難不成你還想拷問我和我父王?”
“小侄兒不敢,是因為指證的人中有一人身份特殊,這才冒昧向世叔求證一下。世叔且看,就是這個自稱是什麼秦王孫!秦王叔公就您這麼一個兒子,所您自然清他所說的真偽。”
趙乾看了看吊著的趙諧,又冷眼看了看林徹道:
“我趙氏族譜上沒這號人,你隻管按普通反賊處理便是,要想回去多向聖上邀功,你扣個舊秦國王孫的名頭給他便是。”
趙諧聽了不怒反大笑,甚為悲壯,而後又用最後的力氣開罵,罵林徹卑鄙小人,罵趙乾虎毒尚不食子,他罔為人父!
“想不到這人死到臨頭還如此聒噪,讓世叔看笑話了,我這就殺了他。”
林徹拿起弩箭趴在垛牆上射殺趙諧,可箭法不準,前三箭下去都射歪了,守在門洞內的士卒確切的看到有液體從趙諧褲腳流出,滴到地麵前便被西北的寒風吹成了冰。
“啊!林徹你個挨千刀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林徹一箭射中趙諧肩膀,疼得他一聲慘叫。
林徹再要射時,一支迅猛無比的箭矢從關外飛來,洞穿趙諧胸口,沒入城牆三寸。眾人再向外看去,趙乾已慢悠悠的駕馬走遠。
林徹歎了一口氣:
“哎!其餘的也都殺了吧。”
午飯後,在林徹的勸說下,嘉峪關的將校同意留在玉門關保護芸芸和悠悠,若林徹遭遇不幸,便將她們送回到嘉峪關內。
為以防她們被斬草除根,林徹還十分恭敬的請求李老將軍出麵,在危急時刻護其周全。李老將軍雖因親情對秦王一脈有所袒護,但心中大義未泯,爽快答應。
玉門關口,林徹對整裝待發的錦衣衛朗聲道:
“聖上給我八百錦衣衛,隨我走到今日的已隻有你們幾十人,我此次出關凶多吉少,你們可還敢跟我?”
“錦衣衛!”
“威!”
“威!”
“威!”
“甚好!出發!”
林徹帶隊走時,交給蘇若離一封信,表示隻要他們拿此書信回去,就代表他們三人與自己兩清,王府不會再為難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
蘇若離看了看陳悠悠,雙方心意相通,一個眼神後,蘇若離將書信塞給風不驚,駕馬追了出去。
“救一州百姓於水火,如此俠義之事我又豈能錯過!”
風不驚將書信丟給雷無敵,雷無敵大罵:
“這麼出風頭的事怎麼能少了我!”
雷無敵將書信塞給芸芸,三言兩語的交代後,便快馬加鞭的追了出去。
見三人追了出來,林徹嘴角微微上揚。
芸芸和陳悠悠好奇信中的具體內容,拆看一看,感覺好氣又好笑:
你們要舍得眼睜睜看我去送死,就彆怪我不講情義!嗬嗬······
“你說要是萬一,萬一他們真的回不來了,雷姑娘和穆姑娘該怎麼辦?妹妹你又該怎麼辦?”
“真要如此,我一勾欄女子,心中縱有千萬事放不下事也是有心無力,還不如儘早蘇郎而去。至於雷、穆兩位姑娘,以殿下的性子怕是早有安排。倒是姐姐,你為何會主動跟著殿下這一路巡遊,莫不是早已傾心於殿下?”
“殿下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人中龍鳳,又怎會娶我這種青樓女子?你看那呂姑娘不僅相貌猶勝我半分,更是家財萬貫的閨閣小姐,不也隻被許下一個側室的位置?”
“呂姑娘自是有她的好,但姐姐也不可妄自菲薄!而且感情一事,重在兩情相悅,何需顧那世俗眼光。難道在姐姐心裡,我也是高攀了蘇郎?”
“好好好,你與蘇公子兩情相悅,說起話來不僅頭頭是道還鐵證如山,我說不過你。等他們回來就讓殿下給你們操辦喜事,給我打個樣!”
陳悠悠已經羞紅了臉,嗔怪道:
“姐姐莫要拿我說笑。”
“怎麼你是不想?還是不願?”
“晝思夜想,你情我願,卻是不能以。”
陳悠悠話中帶傷,轉而說道:
“還是期待他們早日平安回來吧,否則——否則……”
芸芸遙望關外,自語道:
“否則,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