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結束後。
投降派的五位重要核心骨乾,在譙周的組織下,來到了蜀宮某個廂房之內。
這五位分彆是,光祿大夫譙周、西鄉侯張紹、駙馬都尉鄧良以及益州本地士族代表杜瓊、張裕。
下人送來茶點,譙周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北地王是怎麼了?”譙周問道:“你們可有誰知曉?”
其餘四人麵麵相覷,皆是一臉茫然。
“譙大夫,降魏之事已成定局,北地王是何態度,已經無關緊要了吧。”杜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譙周道:“非也。”
“降魏之事,事關重大,我已允諾鄧艾將軍,開門乞降那日,成都府內不會有任何反對聲音出現。”
“前些日子,北地王在朝堂上怒罵老夫誤國,又以死明誌,寧死不降。”
“可今日朝堂之上,他卻一言不發,這讓老夫甚為不安。”
張紹道:“陛下已經勒令南中霍弋不得回援,永安的閻宇,雖然領兵回援,可他聽命黃皓,也不會與吾等作對。”
“北地王既無外援,也無內應,掀不起風浪來的。”
譙周又看向了鄧良:“城中守軍,可有執意不肯降魏者?”
鄧良道:“城中兵士大多老弱病殘,早就不想打了。”
“不過……”
譙周皺起眉頭:“不過什麼?”
“城中還有一支特殊的軍隊,是專門保護陛下的。”
“而陛下把這支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了漢壽亭侯。”
譙周老眉皺成一團,道:“關彝?”
“他對降魏,是何種態度?”
鄧良道:“關家三代皆忠於漢室,陛下的決斷,關家斷不敢違抗。”
譙周剛準備鬆口氣,一旁的張紹忽然道:“不是這樣的!”
“張侍中何出此言?”譙周問道。
“鄧都尉,你可還記得,你我二人去雒城送降表,麵見鄧艾將軍時,他身邊站著的那人?”
鄧良蹙眉回憶,片刻後,雙眸緩緩瞪圓:“龐會!”
譙周聽到這個名字,也倒吸一口涼氣。
“龐令明之子?”
鄧良點頭:“就是他。”
譙周臉色瞬間沉下,在屋內來回踱步。
“龐令明在樊城為壯繆侯所殺,其子不止一次表示,要屠儘關家為父報仇。”
“要說成都府內,誰最不願意降魏,北地王算一個,他關彝也得算一個。”
“北地王無權無兵,不足為懼。”
“但這個關彝,手握兵馬,不可不防!”
聽譙周如此分析,眾人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片刻之後,張裕道:“以譙大夫所見,我等應該如何應對?”
譙周沉吟道:“自然是要解除關彝的兵權。”
“這件事兒……也隻有黃皓能做到。”
“雖然老夫很不喜歡這個閹人,但為了降魏大計,眼下也隻能與他合作。”
“季陽,這件事兒就拜托你了。”
張紹點頭:“譙大夫放心,在下必將竭儘全力。”
譙周欣慰道:“甚善。”
……
張紹先來到了關彝府邸,從關彝夫人口中得知,關彝被太子派去“保護”北地王了。
這些日子,朝堂上下的大事,就是降魏。
張紹作為侍中,又是投降派的骨乾核心,自然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降魏事宜的安排中,並且還作為代表前往涪城遞送降表。
全然不知關彝竟然跟劉諶走在了一起。
劉諶可是個結結實實的頑抗派,關彝年輕氣盛,很容易就被劉諶那一套所謂的“匡扶漢室”理論給說服。
倘若關彝通過彆的渠道,得知龐會也在鄧艾的大軍中,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倒向劉諶的陣營!
這可萬萬不行!
於是張紹又馬不停蹄的來到了北地王府。
王府下人自是不敢阻攔當朝侍中,張紹進北地王府,就跟進自家大院似的,毫無阻攔。
在劉諶的書房外,他見到了正在“站崗”的關彝。
“賢侄,你果然在這裡。”
關彝拱手執禮,道:“二叔,你找我?”
張紹是張飛次子,關彝故以二叔相稱。
張紹道:“確有事情要與你相商,隨我來,我們找個僻靜……”
話音未落,書房門從裡麵打開。
劉諶麵無表情的走了出來。
“西鄉侯,你想跟關將軍說的事情,連本王都不能聽嗎?”
張苞死後,張飛的爵位西鄉侯,就由張紹繼承。
隻不過平日裡朝堂官員稱呼他,多是喊侍中。
西鄉侯這個稱呼,少有人呼。
而劉諶喊他西鄉侯,也是故意為之。
劉諶想提醒張紹,他能有今日之地位,不是他多厲害,而是他爹厲害。
他爹張飛張翼德,那可是一心匡扶漢室的!
果然,聽見劉諶如此稱呼自己,張紹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所作所為,與家父的遺誌相違背,甚至就連侄兒張遵,都比他有骨氣。
可是張紹也有苦衷。
蜀漢已經是強弩之末,老百姓更是不堪重負,繼續頑抗下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遲早都是要亡的。
與其被魏國屠城,倒不如主動乞降。
雖然在史書上會留下罵名,但與全家老小的性命相比,區區罵名,何足掛齒!
“回大王,老臣要跟定邦說的,乃是一些家族私事。”
劉諶似笑非笑的說道:“哦,家族私事?”
“我還以為你是來跟關將軍商量降魏的事情呢。”
“既然是私事,關將軍,你且隨西鄉侯去吧。”
關彝拱手道:“喏!”
二人走出府邸大門後,關彝道:“二叔,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太子有令,我得全天候保護北地王,不可離府邸太遠。”
張紹咬了咬牙,道:“賢侄,二叔會向陛下請旨意,讓你帶領全家提前離開成都府。”
關彝笑了,隻是笑容有幾分陰冷:“看來龐家人,確實在鄧艾大軍之中。”
張紹愣住:“你知道?”
關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二叔,你讓我提前走,可是天下之大,我拖家帶口又能去哪?”
張紹道:“交趾、日南都可以,雖然路途有些遙遠,但也正因為遙遠,魏軍才鞭長莫及。”
“而且這一路,山高溝深,曹魏的騎兵難以施展,是追不上你的。”
“二爺就你這麼一支血脈了,不能折在這裡,懂嗎?”
關彝閉上眼睛,緩聲道。
“二叔,保全家人,這就是你降魏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