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獨孤信擲地有聲地說出想要掌控“幽冥洞”的話語後,整個大殿仿佛被施了噤聲咒。
鎏金燭台上的火焰凝固在搖曳的姿態,青玉地磚倒映著眾人緊繃的麵容。
連空氣都像是被無形的重負壓得凝滯,細微的呼吸聲在死寂中清晰可聞,如同戰鼓般敲擊著在場每個人的心弦。
太上長老魔雲天端坐在雲紋雕花的主位上,玄色長袍上暗繡的流雲紋隨著他沉穩的坐姿微微起伏。
他垂眸摩挲著腰間的古樸玉牌,那上麵鐫刻著宗門曆代傳承的密咒,溫潤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帶來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這場圍繞“幽冥洞”控製權的紛爭,在他眼中不過是後輩們為突破修為而掀起的波瀾。
對於已臻入道境的他而言,元神境界門人之間的爭奪,就像是山間幼獸為爭奪一處洞穴而發出的低嚎,雖有幾分喧鬨,卻難撼動根基。
“幽冥洞”中蘊含的陰煞之氣,雖能助元神境界的門人淬煉神魂、衝擊瓶頸,但其中暗藏的凶險也足以讓心智不堅者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這等爭奪,於他而言不過是宗門發展曆程中的一段小插曲。
他的目光始終望向更遠處——宗門的萬年基業、那些尚在繈褓中的未來棟梁。
唯有守住宗門的根基,確保傳承不斷,才能讓宗門在這風雲變幻的修真界中,始終保有屹立不倒的資本,向著更輝煌的前程穩步邁進。
魔魂宗宗主魔無命的表情陰晴不定,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良久,魔無命才緩緩開口:"獨孤道友,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幽冥洞乃我魔魂宗根基,豈能輕易讓出?"
獨孤信淡然一笑:"根基?還是枷鎖?"
他向前一步,聲音壓低:"明人麵前不說暗話。魔門四宗的功法來自冥界,看似強大,實則暗藏致命缺陷——它鎖死了入道之路。"
魔無命眼中寒光暴漲,周身氣息瞬間變得狂暴:
"你——"
"彆急著否認。"獨孤信打斷他,從玉簡中引出一道金光,
"請看這個。"
金光在空中化作一幅複雜的人體經絡圖,其中幾處關鍵節點被特意標紅。
"這是"魔無命死死盯著圖譜,呼吸逐漸急促。
"正統入道之法的關鍵。"
獨孤信的聲音充滿誘惑,
"隻要按照這個方法調整功法運行路線,就能繞過冥界設下的陷阱,真正踏入入道之境。"
魔無命的手微微顫抖,眼中的渴望幾乎化為實質。
作為魔魂宗宗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誘惑有多大——那是魔門數萬年來夢寐以求的突破!
但很快,他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幽冥洞的價值也遠非一份功法可比。那裡連接著冥界,蘊含著輪回之秘"
獨孤信搖頭打斷:"連接冥界?還是被冥界控製?"
他直視魔無命,一字一頓:"魔宗主,你們魔門四宗,不過是冥界擺在台前的傀儡罷了。幽冥洞根本不是恩賜,而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它源源不斷地吸取逸雲大陸的魂魄之力,滋養冥界,卻讓你們背負罵名。"
這番話如同驚雷,震得魔無命麵色大變。他猛地站起身,黑袍無風自動:
"獨孤信!你太放肆了!"
獨孤信不為所動,反而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
"我說中了嗎?其實你們早就有所懷疑,隻是不敢承認罷了。"
獨孤信緩步上前,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
"現在,我給你一個擺脫枷鎖的機會。交出幽冥洞的控製權,我不僅提供正統入道之法,還會幫魔門洗刷冤屈,重獲自由。"
魔無命的表情劇烈變幻,內心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掙紮。
殿內鎏金獸首香爐中嫋嫋升起的青煙,此刻卻似化作無形的繩索,緊緊纏繞著在坐的每一位長老的脖頸。
他們端坐於刻滿符文的檀木椅上,看似沉穩的姿態下,實則暗流洶湧。
尤其是包有魂、連舞魂與公不空三位長老,指節無意識地叩擊扶手,發出細碎而急促的聲響,恰似熱鍋上的螞蟻般焦灼難安。
三人交換的眼神中,既有隱秘的算計,又透著難以掩飾的急切。
當年他們不遺餘力地與獨孤信結交,殷勤設宴、慷慨贈寶,為的正是虛無縹緲的破境秘法。
如今太上長老與宗主翻閱玉簡後皆未置一詞,這反常的沉默,恰似無聲的認可,令他們心中的欲火熊熊燃燒。
元神境界看似風光,實則如臨深淵。
瓶頸橫亙在前,每前進一步都要承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
此刻秘法近在咫尺,卻因獨孤信的存在而可望不可即。
眾人喉結滾動,無數說辭在舌尖打轉,恨不得立刻起身據理力爭。
宗主座下的玄鐵螭紋案幾上,玉簡泛著幽光,像磁石般吸引著他們的目光。
但有獨孤信這位“外人”端坐堂中,那些到了嘴邊的急切言辭,終究隻能化作一聲隱晦的歎息,被強行咽回心底。
他們隻能用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痕,將躁動不安的渴望,暫時壓進眼底翻湧的暗流之中。
殿內的氣氛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長老們交頭接耳的私語似隱雷在雲層下滾動。
魔無命垂眸凝視著案幾上斑駁的燭淚,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動的暗影,映得他蒼白的臉色愈發陰沉。
良久,魔無命緩緩挺直脊背,骨節發出細微的輕響。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中翻湧的氣流帶著長久以來的疲憊與掙紮,化作沙啞而沉重的聲音:
"幽冥洞之事牽扯甚廣,不僅關乎我宗命脈,更可能撼動修真界的根基。這般大事,我們需與其他三宗共同商議,方能定奪。"
話音落下,殿內短暫的寂靜後,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似平靜湖麵被投入巨石,激起層層漣漪。
獨孤信負手而立,玄色衣袍上暗繡的銀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勾勒出幾分莫測的神秘。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淺笑,從容開口:
"魔宗主所言極是。隻是時不我待,異族聯軍虎視眈眈,隨時可能揮師入侵。"
他抬手虛點,案幾上的玉簡懸浮而起,泛著柔和的幽光,
"三日後,我在皇城摘星樓靜候諸位。這玉簡還請魔宗主轉交其他三宗,共參玄機。"
說罷,獨孤信轉身便要離去,靴底踏在青玉地磚上,發出清越的聲響。
行至殿門處,他卻突然駐足,轉身時衣袂帶起一陣風,燭火猛地搖曳。
他目光掃過眾人緊繃的神情,語氣漫不經心卻字字千鈞:
"哦對了,為表誠意,玉簡中已錄入一小部分改良後的破境秘法。魔宗主不妨先讓門下弟子一試,若有奇效,再談合作也不遲。"
言畢,他長笑一聲,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殿外夜色中,隻留下玉簡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令人心癢難耐的神秘氣息。
魔無命佇立在大殿門檻處,目送獨孤信的身影化作一道銀芒劃破夜空。
夜風卷著殿外的枯葉掠過他玄色衣袍,將那道逐漸消散的流光剪得支離破碎。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眼底翻湧著猜忌與不甘交織的暗潮。
獨孤信這般從容離去的姿態,似早已將局麵儘在掌握,而自己卻如同被絲線牽引的傀儡。
直到最後一抹微光徹底隱沒在層雲深處,魔無命才如同被抽走脊梁般,踉蹌著扶住門框。
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吞咽下滿腔複雜心緒,緩步踱回主位。
手中的玉簡涼意刺骨,卻仿佛烙鐵般灼燒著掌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起青白,幾乎要將玉簡捏碎。
"來人!"
魔無命突然暴喝,聲音撕裂寂靜的殿宇,驚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
他猛地起身,腰間懸掛的宗門令牌撞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即刻傳訊煉屍宗、禦鬼派、烈火宗三宗!"
他扯開袖口露出腕間的傳訊符,符文在靈力催動下迸發刺目光芒,
"就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噤若寒蟬的長老們,字字如刀般擲出,
"修真界將有傾覆之威,邀三宗宗主三日內齊聚魔魂殿,共商破局之策!"
話音未落,傳訊符已化作流光破空而去,在夜幕中劃出一道猩紅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