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營潛回“百曉閣”總部後,於九竅蘊機塔九層盤膝坐定,神識如漣漪散開,傳訊心腹議事。
片刻,幾人魚貫而入。
自踏入這方空間,他們便再難涉足外界——總部與各地分部如並行雙軌,體係獨立、人馬絕緣,每個分部僅以專屬代碼為標識,代碼所指唯有善營與獨孤信知其究竟。這般密不透風的規製,將隱秘二字刻入骨髓。
善營抬眼掃過眾人,指尖輕叩石案:“最近有沒有特殊情況?”
心腹手下中一人稟道:“六二四據點探得一處新秘境,疑似萬年前遺跡。”
善營聞言微頷首,心念電轉間已明了所指——六二四代碼對應獨孤皇朝西側、青冥宗地界內,青冥城的百曉閣分部。
“將此消息暗中散入人族區域,作為附贈情報贈予所有購買消息的人。”
善營指尖輕敲石案,擲地有聲。
“還有何有趣情報?”善營目光微凝,指尖摩挲著石案邊緣。
“六二四據點另有消息,青冥宗鎮宗之寶‘青冥寶劍’離奇遺失。”
心腹垂首續報,話音未落便見善營眼底掠過冷芒。
“妙。”他低笑一聲,指節叩響石案,“此訊亦散入人族區域,越快越好。”
心腹們依次稟報各種秘辛、宗門恩怨:
某世家私藏古籍現世,某城池靈脈異動,某教派長老閉關走火善營指尖如撥算珠,將樁樁件件在心頭過篩,專挑能掀波瀾者——或是化作市井酒肆的趣談,或是夾在百曉閣售賣出的情報卷軸裡,隨墨香滲入人族疆域的每道縫隙。
他深諳人心惶惶時,便是自家獨孤皇朝渾水摸魚的良機。
青冥劍的鋒芒、古籍中的玄機、靈脈下的秘寶這些消息如投進湖麵的碎石,終將在人族區域蕩起層層漣漪,直至攪得各方勢力劍拔弩張、紛爭迭起。
而他善營隻需倚在九竅蘊機塔的陰影裡,看這盤棋越下越亂,越亂便越合他意。
善營忽然低笑出聲,眼底泛起深諳世事的陰鷙。
“可曾探得青冥宗長老層的秘辛?”
他忽然開口,指尖在案上劃出一道幽藍符紋,
“比如現任宗主與大長老當年爭奪繼位權時,是否在秘境裡動過什麼手腳?”
為首的心腹瞳孔微縮,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密報:
“確有舊檔記載,三十年前兩人入‘墜星淵’尋寶,歸來後大長老修為突降三階,至今未愈。”
“有意思。”
善營指尖凝出一縷黑霧,將密報卷角灼出焦痕,
“把‘墜星淵藏著能修複道基的天材地寶’消息散出去,再附一句‘青冥宗主當年私吞機緣’。”
善營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發白的臉色,
“記住,要讓消息從青冥城鐵匠鋪的瘸腿老叟口中傳出——越市井,越可信。
另一心腹忽然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極低:
“啟稟閣主,獨孤皇朝暗線傳來消息,人族三大世家正籌謀聯合開靈礦不過礦脈位置”
“不必說位置。”
善營抬手止住話頭,從腰間摘下刻滿星圖的令牌拋給對方,
“你隻需讓人族知曉,有批黑鱗盜匪正往西南方向集結,領頭的腰間懸著開靈礦的秘鑰。”
善營望著塔外翻湧的雲層,嘴角扯出冰涼的弧度,
“世家與盜匪狗咬狗時,咱們的商隊正好從東南道運貨進蒼瀾城——記得讓‘百曉閣’的骰子賭局開盤,押哪邊先動刀。”
塔外忽有鴉群掠過,嘶啞啼聲撞在塔壁上碎成齏粉。
善營望著心腹們魚貫而出的背影,忽然伸手按在石案中央的太極圖上,陰魚眼驟然亮起血色——千裡之外的青冥城,瘸腿老叟正往爐子裡添柴,火星濺在他袖口的“六二四”暗紋上,轉瞬滅成灰燼。
“越亂越好。”
他對著虛空輕語,
“等人族殺得血流成河,皇朝的鐵騎該踏碎他們最後的防線了。不過,這些還遠遠不夠啊。”
就這樣,善營在“百曉閣”總部,呆了數月,每天都聽取手下彙報。
善營指尖在太極圖上輕輕一劃,陰魚眼的血色漣漪擴散開來,映得他眼底的暗紅愈發深邃。
“閣主,蒼瀾城傳來急訊。”
新晉心腹匆匆踏入,袖中密報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人族三大世家果然截殺了黑鱗盜匪,卻發現秘鑰是偽造的,如今正矛頭直指百曉閣,懷疑情報有誤。”
“有誤?”
善營轉著手中的星圖令牌,指腹碾過令牌邊緣“叁”字刻痕——那是他親手處決第三十七個泄露代碼的心腹後留下的記號,
“讓骰子賭局的莊家放出話去,就說秘鑰乃青冥宗宗主暗中替換,意圖借刀殺人。”
他忽然低笑,
“對了,再給蒼瀾城的‘順風耳’茶館塞些金葉子,讓說書人添段‘世家小姐與盜匪頭子私通’的話本,越荒誕越好。”
心腹領命欲退,善營忽然抬手:
“慢著。把‘太乙仙門商隊攜帶避毒丹途經東南道’的消息,以黑市密語傳給蒼瀾城的藥販子。”
塔外忽然響起悶雷般的震動,善營抬眼望去,隻見塔基處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最終定格在“柒壹伍”方位。
善營瞳孔微縮——那是位於極北冰原的分部代碼,百年間從未啟用過。
“把柒壹伍傳來的消息,立刻送過來。”
心腹領命時不慎碰翻案上玉瓶,數百枚刻著不同代碼的玉簡滾落,每一枚都代表著一個潛伏在人族疆域的暗樁,如同埋在血肉裡的毒針。
不一會兒,手下人就把“柒壹伍”傳來消息送過來:
“冰原深處的‘永寂之庭’異動,封印裂縫中滲出的黑霧能腐蝕修士靈識,已有三批探險隊淪為行屍。”
“去把這個消息散出去,就說永寂之庭的黑霧是太乙仙門為煉製傀儡大軍所布的邪陣。”
當心腹手下,去部署消息傳遞時,善營已在石案上鋪開新的輿圖。
“閣主,各地賭局押注已超百萬靈石。”管賬心腹呈上金冊,首頁赫然列著“青冥宗滅門”“世家火並”“獸族南侵”等賭項,“是否?”
“讓賠率最高的‘三組混戰’賭項開放雙倍投注。
善營望著窗外漸起的風雪,忽然想起數月前在青冥城布下的瘸腿老叟。
那暗樁如今該是曝屍荒野了吧?但無妨,百曉閣的暗線如同野草,燒不儘,也除不絕。
“通知各地分部,”他捏碎一枚刻著“血鴉”的玉簡,漆黑鴉影瞬間籠罩整座塔,“從今日起,每旬向人族疆域投放三條‘頂級門派的秘辛’——真假摻半,越離譜越妙。”
鴉群振翅聲中,他忽然低笑,
“等他們被謊言行刑架,絞得喘不過氣時,皇朝的鐵騎便踏著謠言的灰燼而來”
石案上的太極圖忽然爆出血光,善營看著陰魚眼處浮現的“玖叁貳”代碼,指尖又落下新的指令。
外界,新一輪的風雪正卷著海洋,撲向人族疆域的每一寸土地。
而善營坐在這九層高塔之上,如同執掌絲線的傀儡師,看著自己親手編織的亂局,在人間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越亂越好”他對著血光呢喃,“等他們把刀刃對準彼此的咽喉,皇朝的黎明就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