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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 章 獨孤書院(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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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道十年·四月初五,宜破土,宜結社,忌獨斷。

望嶽山腳下的洗心池畔,孟丘握著鎏金破土鏟,鏟刃上的桃花紋與他劍穗上的標本遙相呼應。

晨霧未散,威瀚穿著粗布短打,腰間彆著木工墨鬥,正指揮匠人將第一根主梁抬上明心塔基——那是取自南山的千年柏木,樹心竟天然形成“正”字紋路,被陳墨稱為“天工開物”。

“孟公子!”小鈴鐺攥著沾露的蒲公英跑來,發間彆著的桃花簪子是威瀚昨夜用碎玉磨的,

“阿爹說該唱《開工謠》了!”她身後跟著二十幾個山童,手裡舉著用桃花編成的“道旗”,旗麵上歪歪扭扭寫著“仁”“正”等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孟丘點頭,將鏟子插入土中。當鏟尖觸地的刹那,忽然聽見地下傳來細碎的共鳴聲,如同無數根琴弦同時震顫。

他望向醒世岩方向,隻見昨夜新刻的“仁政殿”三字正滲出青光,與天空中悄然聚來的青雲遙遙相應。

威瀚見狀,抄起墨鬥甩出一道墨線,那墨線竟化作青鸞形態,繞著塔基飛了三圈才落下。

“好兆頭!”陳墨拄著拐杖走來,鬢角插著朵山茶花,

“老朽走南闖北幾十年,頭回見地脈與人心這般契合。”他指向正在搭建的格物堂地基。

正午時分,第一塊基石落定。孟丘將《正氣論》竹簡副本埋入塔基,竹簡上特意留了最後一頁空白,等待日後學子們的心得填補。

當泥土覆蓋竹簡時,天空忽然飄來五彩雲,其中一朵竟化作書生捧卷的模樣,在雲端停留了整整一炷香

“是文曲星臨凡!”山民們紛紛跪地叩首。

孟丘卻注意到,雲書生手中的書卷展開時,露出的字跡正是他昨夜新增的“道統為公”四字。

他轉頭看向威瀚,後者正用袖口擦拭額頭汗水,墨鬥線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未時三刻,變故突生。

一群身著灰袍的人突然闖入工地,為首者手持杏黃旗,旗麵繡著“五梁山道統”四字。“吾乃五梁山首徒,”道人甩袖間灑出幾片符紙,竟在半空燃成火焰,“聞說此處要建雜學書院,特來領教。”

威瀚皺眉上前,墨鬥在掌心轉了個圈:“這位道長這是何意?朝廷欽準的書院,難道容不得百家爭鳴?”

“百家?不過是些旁門左道!”說著,指尖掐訣,符火竟化作一條火蛇,撲向正在搭建的格物堂木架,“唯有我五梁一脈,才是正統道統!”

孟丘見狀,正心劍出鞘三寸,青氣如練卷住火蛇。

劍穗上的桃花標本突然飄落,竟在火中化作冰晶,將火焰壓成一蓬星火。“道長可知,”他踏前半步,周身青氣凝成蓮台虛影,“道如江海,不擇細流。”

正僵持間,忽聞山腳下傳來童謠聲:“桃花開,正氣來,書院門,為誰開?為農夫,為織女,為天下,學子來!”竟是小鈴鐺領著山童們手拉手唱著走來,每人手中都捧著一碗桃花粥。

火蛇在童謠聲中漸漸縮小,最終化作幾點火星,落在小鈴鐺的粥碗裡,竟變成了亮晶晶的糖粒。“道長要喝粥嗎?”小女孩仰著臉,粥香混著桃花香撲麵而來,“阿娘說,吵架前先吃甜的,就吵不起來啦。”

五梁山眾人望著孩子們純真的目光,忽然想起自己初入道門時,也曾在山間采花釀蜜。

“罷了……孟公子,今日某家便領教了何謂‘正氣’。但望書院建成後,莫負這方山水。”說罷拂袖而去。

這場風波過後,工地氣氛愈發熱烈。

陳墨趁機宣布“百家牆”計劃——在書院後山開辟一麵石壁,任由各學派刻下自家經典,

“哪怕是農家論糞肥配比,也要刻得工工整整!”他敲著拐杖笑道,惹得在場匠人皆轟然大笑。

酉時,孟丘獨自登上醒世岩。夕陽將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孟丘望著山下攢動的人影,有人在砌牆,有人在引水,有人在教孩童認字。

他忽然想起師尊曾說:“真正的道統,不在天上,在人心裡。”

此刻山風帶來陣陣歡笑,混著泥土與草木的氣息,比任何經卷都更讓他心安。

威瀚抱著一摞竹簡過來,眼裡泛著血絲:“快看!朝廷撥的首批藏書到了,你看,還有兵科典藏。”

他忽然壓低聲音,“還有密旨,陛下允諾書院可自主招生,不必經過各地城主——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孟丘接過竹簡,指尖撫過“兵科”二字,又想起小鈴鐺的桃花粥。

他提筆在筆記裡寫下:“正者,止也。止戈為武,止惡為仁,止妄為智。”

子時三刻,孟丘來到洗心池邊。月光下,池水倒映著明心塔的雛形,塔身已建起三層,每層都刻著不同的圖案:

底層是農夫插秧,二層是匠人鑄劍,三層是書生講經。

“在想什麼?”威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裡提著兩壇桃花釀,“陳師傅說,這酒用洗心泉水釀的,該叫‘道釀’。”

兩人席地而坐,對著明月碰壇。酒液入喉,甘中帶辛,竟似包含了春日的風、夏日的雨、秋日的月、冬日的雪。

孟丘望著天上的銀河,忽然想起小鈴鐺的話:“那些星星是不是書院的燈?”此刻他終於明白,書院的燈不是彆的,正是千萬人心中未滅的火種。

“你說,”威瀚望著塔基方向,那裡有幾簇篝火徹夜未熄,“當明心塔建成時,會不會有鳳凰來棲?”

孟丘笑了,將酒壇輕輕放在池邊。水麵漣漪中,他看見無數光點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是山民們的燈籠,是學子們的燭火,是匠人手中的火把。

那些光點連成一片,竟似一條璀璨的河流,正朝著望嶽山奔湧而來。

“不是鳳凰,”他輕聲說,“是千萬隻螢火蟲,聚成了太陽。”

話音未落,洗心池中忽然升起萬千水泡,每個水泡裡都映著不同的畫麵:

有女子在紡織機前默念《正氣論》新解,有樵夫在擔柴路上背誦《正氣論》片段,有孩童將桃花夾進識字課本,當作“道書簽”。

東方既白時,孟丘站起身,看見明心塔基處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株幼苗。那幼苗有五片葉子,分彆呈現青、赤、黃、白、黑五色。

他輕輕拂過葉片,露珠落在《正氣論》竹簡上,將最後一頁空白填滿,顯現出四個金字:“天下歸心”。

威瀚望著漸亮的天空,忽然指著遠處:“瞧!”

隻見望嶽山巔,一輪朝陽正噴薄而出,將整個山體染成琥珀色。

在朝陽與山體之間,竟有一道彩虹般的光帶,光帶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他們或耕或讀,或織或牧,共同托舉著一座懸浮的書院——那正是昨夜桃花虛影凝成的“道統之象”。

孟丘握緊威瀚的手,兩人相視而笑。此刻山風帶來第一縷麥香,那是山民們播種的早稻發芽了。

而在他們腳下,洗心池的泉水正順著新修的渠道,流向山下的每一塊農田,每一戶人家,如同一條流動的正氣之脈,將書院與人間緊緊相連。

遠處,小鈴鐺的童謠聲再次響起:“桃花落,道種埋,青石板,搭書台。待得鐘鳴天下曉,千萬桃李進山來……”

歌聲中,孟丘看見明心塔基處的幼苗的嫩芽又長高了幾分,頂端結出一個花苞,那花苞晶瑩剔透。

他知道,當這朵花開時,獨孤書院的第一縷晨光,便要照亮整個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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