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信忽然抬手按住雄霸肩膀,掌心傳來細微的靈力震蕩,似在檢視這位繼承人的心境,
“疆域越來越大了,該怎麼治理?說說你的打算。”
雄霸抬頭時,眼中閃過與父親如出一轍的銳光:
“父親您曾說“人道之基,在於立製”。如今我族治下已有百萬生民,仙凡修士過萬,若能建國立朝,以律法統禦疆域,以靈稅滋養根基,必能讓氣運如百川歸海。”
他越說越急,袖中不經意間滑出一卷草擬的《立國典章》,書頁上“天下共主”的朱印尚帶墨香。
“父親可還記得,當年在靈樹福地講經時,您曾言‘人道如織錦,經緯不立,則寸縷難成’?”
雄霸向前半步,甲胄上的鎏金族紋在燭火下泛起漣漪,恍若振翅欲飛的飛虎。
他的聲音裡帶著征戰歸來的沙啞,卻掩不住眼底灼灼的光,
“如今我族疆域東起靈波海,西抵人族內部,南括青羽山脈,北至軒轅穀口,治下生民已過百萬之數,仙門凡戶皆仰家族鼻息而活。”
說到此處,他忽的解下腰間玄鐵印匣,匣蓋開啟時,竟有淡淡龍氣混著墨香撲麵而來。
“這是孩兒近日與幕僚推演的《立國典章》。”
一卷泛黃絹帛自匣中緩緩展開,邊緣處還留著被劍氣劃破又縫補的痕跡,顯是經受過多次論戰修改。
絹帛中央“天下共主”四個朱砂大字力透紙背,印泥未乾處聚著細小靈氣旋渦,竟是以修士心頭血混合靈砂所製。雄霸指尖拂過“戶籍製”“靈稅製”“軍功爵”等篇目。
“您看這‘靈稅篇’,”
他指著絹帛第三卷,上麵用蠅頭小楷列著凡民納糧、修士貢靈的細則,
“凡戶按三丁抽一服勞役,可抵半數靈稅;散修若願編入仙軍,不僅免貢還賜下品靈器。如此可使民力歸心,修士效命。”
說到激動處,他忽然抬手虛畫,殿中光影竟凝成微型沙盤:
凡人們推著糧車在驛道上行進,修士駕馭靈器巡視城牆,靈水彙聚成金色溪流注入中央城池,最終在“國庫”處凝成璀璨氣運珠。
獨孤信的目光落在典章末頁的“朝貢體係”上,那裡用朱筆圈著紅鸞派、靈波海部族等勢力範圍,旁注“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他忽然輕笑一聲,指尖點在“天下共主”印鑒上,朱砂立時滲出淡淡血光,在沙盤上空聚成飛虎吞日的虛影:“‘共主’二字,需以劍戟為筆,律法為墨。你可曾想過,若紅鸞派拒交朝貢,或是靈波海部族撕毀盟約?”
雄霸伸手按住典章,掌心族紋與印鑒靈氣相觸,沙盤裡的飛虎虛影突然張開巨口,將代表外敵的黑色勢力儘數吞滅。
“孩兒打算在鎮海城密造三百艘靈舟,望西城囤積十萬斤‘爆炎符’,”
他的聲音低沉如暮鼓晨鐘,
“但若能以典章化人,又何必多費刀兵?昔年您以‘納氣決’收攬凡心,今日孩兒便以《立國典章》織就人道經緯——待天下生民皆習我族文字,奉我族律令,這天下共主之位,便是民心壘就的鐵王座。”
殿外忽有長風掠過,將案頭典章吹得嘩嘩作響,露出裡頁夾著的半片靈樹葉——那是清婉前日從福地帶來的贈禮。
此刻燭火將雄霸的影子投在殿壁,恍惚間竟似看見家族未來的輪廓,正借著這卷帶著硝煙味的典章,在人間投下第一道帝國的晨曦。
“建國非易事。”
獨孤信忽然走到殿角的新煉製的“氣運羅盤”旁,撥動中央指針指向新標注的三城,羅盤內的水銀立時翻湧,映出群臣朝拜、萬民叩首的虛影,
“先以五城為基構建‘五方鎮國陣’,再讓凡道院推行‘納氣決’普及令,待治下生民皆以‘獨孤子民’自居”
他忽然轉身凝視雄霸,目光如刀般剖開對方眼底的急切,
“記住,真正的國度不止是疆域堆砌,更要讓人心歸巢。”
雄霸低頭時,忽然想起前段時候,隨父親巡視領地,那些在靈樹福地下仰望他們的凡軍眼中,曾有過怎樣的敬畏與憧憬。
此刻議事殿外傳來晨鐘,第一縷天光爬上“山河社稷圖”,將南方三城,北方軒轅城,獨孤城照得輪廓分明,恰似一幅正在展開的帝國藍圖。
“孩兒明白。”雄霸單膝觸地,拳心重重按在胸口族紋上,甲胄相撞發出清越聲響。
獨孤信緩步走到殿門前,抬手拂過門楣上的“獨孤”族徽。
那是一隻銜著自己尾巴的飛虎,龍鱗與獸爪交織成環,寓意“生生不息,自噬成道”。
陽光穿過他指間的扳指,在地麵投下五道金線,恰似五條亟待馴服的韁繩。
“建國前,獨孤家族,族人必須明白,我們是皇族!而什麼是皇族?皇族不是山大王,皇族隻是一個大號的村長。”
他的聲音混著晨鐘的沉厚,
“你見過荒原上的獅群麼?頭獅要懂得何時撕咬獵物,更要懂得何時舔舐幼崽。”
雄霸喉頭動了動,想起幾天前在青羽山看到的場景:
威霆用仙術為受傷的凡人流民治傷,那些曾畏縮在廢墟裡的百姓,竟敢伸手觸碰修士的衣角。
獨孤信轉身時,袖中滑出一卷泛黃的古卷,封皮上“人皇本紀”四個篆字已被磨得發亮。
殿外忽然傳來孩童的笑聲,幾個係著飛虎紋腰帶的族中小兒追逐著跑過回廊,發現彆著的靈樹葉片還沾著晨露,這是家族的第四代,威霆他們的下一代。
獨孤信望著他們的背影,聲音忽然柔和:
“皇族的真正位置,是坐在萬民抬的轎子裡,卻能聽見轎夫腳底的血泡聲。”
他取出一枚刻著“民”字的符牌,牌麵紋路竟與靈樹福地的護陣暗合,把“民”字符牌交到雄霸手中。
“明日讓凡道院開倉施粥,把新煉的<固本丹>混在粥裡——莫讓治下百姓覺得,我們是騎在他們脖子上的仙魔。”
雄霸接過“民”字符牌時,發現背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細看去竟是《納氣訣》的簡化版,每一句都用凡人能懂的大白話寫成。
這是要徹底普及《納氣訣》,使得凡人百姓,也有自保之力!
他忽然想起父親常說的“接地氣”,原以為是指修士不擺架子,此刻才明白是要把根須紮進百姓堆裡。
“建國前要做三件事,”獨孤信豎起三根手指,
“修《民典》定人倫綱常,設‘望民台’許百姓直諫,選‘巡方使’查民間疾苦。”
說到這裡,他忽然抬手按在雄霸頭頂,掌心靈力如暖流般滲入百會穴。
雄霸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靈樹福地的凡道院裡,稚童們用樹枝在沙地上寫“獨孤”二字;
青羽城的凡城工地,監工修士正用術法幫民夫抬起巨石;
望西城的軍鎮裡,傷兵與流民圍著篝火同吃麥餅。
“記住,當百姓願意把姓氏刻進族譜時,才是我們坐穩皇位之日。”
獨孤信收回手,袖中如意寶瓶輕輕震動,瓶中氣運與殿外百姓的喧鬨聲遙相呼應,竟似凝成了一縷肉眼可見的金線。
雄霸低頭看著掌中的符牌,“民”字忽然泛起微光,遠處傳來晨鐘報時,第七聲鐘響裡,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厚:
“孩兒會讓獨孤的旗號插遍天下所有人族區域,但旗號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得讓百姓覺得是自家的炕頭。”
獨孤信聞言頷首,目光越過殿外——有一群白鴿正馱著《民典》竹簡飛向四方,翅膀掠過處,隱約可見“天下歸心”的符光。
獨孤信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袖中如意寶瓶輕輕震動,瓶中剩餘的氣運似有所感,正與遠處新建的城池遙相呼應。
這一日的獨孤城,終將成為某個龐大皇朝的胎動之地,而他們此刻埋下的每一塊城磚,都將成為史書裡的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