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周衛國的聲音在124師後山的一處隱蔽穀地裡回響,帶著德軍軍官特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
在他麵前,站著一排精赤著上身的士兵。他們是來自41軍和獨立團的精英,每一個都是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手,眼神裡透著一股尋常士兵沒有的悍勇。
但此刻,他們在周衛國的目光下,卻像是受訓的新兵一樣緊張。
“姓名。”
“報告總教官!獨立團一營,張牧!”
“身高。”
“一米七二!”
“體重。”
“六十五公斤!”
周衛國點了點頭,繞著這個叫張牧的士兵走了一圈,像是在審視一匹準備投入賽場的戰馬。
他伸出手,在那士兵結實的胸膛和胳膊上捏了捏,感受著肌肉的爆發力。
“霓虹國人,平均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普遍矮壯,羅圈腿是通病。”
周衛國一邊檢查,一邊用不帶感情的語調解說:“你們的身高都經過了篩選,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三之間,混在鬼子堆裡,隻要不站得太直,就不算紮眼。”
他走到張牧背後,突然用日語低喝一聲:“回れ!(轉過來!)”
張牧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卻沒有任何動作。
周衛國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這是在測試本能反應。
真正的鬼子,聽到這聲命令會毫不猶豫地轉身。
而這些士兵經過特訓,已經學會了抑製這種本能。
“很好,你入選了。”周衛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那邊領裝備。”
張牧如蒙大赦,敬了個禮,快步跑向山穀的另一頭。在那裡,已經站了七八個通過篩選的士兵。他們正好奇地打量著麵前一字排開的箱子。
“總教官,我呢?我也要去!”
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徐虎擠開人群,大步走到周衛國麵前,挺著胸膛,一臉期待。
他身高超過一米八,體壯如牛,往那一站,就像一尊鐵塔。
周衛國看都沒看他,直接擺了擺手:“你不行,回去。”
“為啥?”徐虎急了:“論殺鬼子,我不比他們差!論力氣,他們綁一塊兒都不是我的對手!我還會開坦克,開汽車,啥都會!”
周衛國終於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你這個頭,混進鬼子堆裡,是想當旗杆嗎?鬼子見了你,都不用對口令,隔著二裡地就知道你是假的。”
周圍的士兵發出一陣哄笑。
徐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撓著頭,嘿嘿傻笑:“那……那我墊腳尖,不,我蹲著走……”
“滾蛋。”周衛國笑罵了一句,隨即神色一肅:“回去,軍長那裡需要人。你的任務,比我們更重要。保護好軍長,就是保護我們所有人的命根子。這是命令。”
聽到“命令”兩個字,徐虎臉上的嬉笑立刻消失了。
他猛地立正,大聲回答:“是!保證完成任務!”
他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但步伐卻異常堅定。
周衛國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
他知道徐虎的心思,也知道這頭猛虎的本事。
但這次行動,靠的不是蠻力,而是繡花針一樣的精細活。
他不能拿所有人的命去賭。
最終,十二個人被挑選了出來。他們站在周衛國麵前,像十二根即將出鞘的利劍。
周衛國打開了那些木箱。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箱子裡,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嶄新的日式裝備。
從三八大蓋到南部十四式手槍,從軍官的佐官刀到士兵的皮質彈藥盒,甚至還有鬼子的水壺、飯盒、刺刀,一應俱全。
這些裝備,比他們繳獲的任何一批都要新,槍管裡的膛線清晰得能映出人影,刀鞘上的鎏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這是把鬼子的軍械庫給搬來了?”一個士兵忍不住小聲嘀咕。
“都閉嘴!”周衛國喝道:“從現在起,你們就是大霓虹帝國陸軍的一員。記住你們的假身份,記住你們的口令。”
“接下來的三天,你們的任務就是和這些裝備融為一體。吃飯用鬼子的飯盒,喝水用鬼子的水壺,睡覺都要抱著你們的三八大蓋。”
“我要你們從裡到外,都變成一個真正的鬼子!”
這三天,對於整個富金山陣地來說,是暴風雨前詭異的寧靜。
日軍的進攻強度明顯減弱,變成了零星的騷擾。
而41軍這邊,也似乎在抓緊時間休整。
隻有少數核心人員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富金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在黑暗中喘息。
山風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鬆濤,隻剩下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混雜著泥土被反複翻耕後的腐敗氣息。
這場持續了近半個月的血戰,已將這座原本青翠的山巒,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血肉磨盤。
山巔,獨立團的陣地。
李雲龍嘴裡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扯來的草根,正蹲在戰壕邊上,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山下日軍的陣地。
他身旁的地上,堆滿了嶄新的彈藥箱,箱蓋敞開著,裡麵黃澄澄的子彈在微弱的火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他娘的,”李雲龍吐掉嘴裡的草根,興奮地搓著手:“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朱豪老哥真是咱的財神爺!這敗家玩意兒的活兒,我喜歡!”
張大彪湊了過來,臉上也滿是亢奮:“團長,都準備好了。三十挺輕機槍,十挺重機槍,還有二十門迫擊炮,全都架好了,炮彈跟不要錢似的堆在旁邊。隻要您一聲令下,保準讓小鬼子喝一壺大的!”
李雲龍嘿嘿一笑,拍了拍張大彪的肩膀:“一壺?咱得讓小鬼子直接在閻王爺那兒開席!告訴弟兄們,都給老子精神點!今天晚上,咱們不為殺敵,就為聽個響!怎麼熱鬨怎麼來,怎麼浪費怎麼來!誰要是敢給老子省子彈,老子回頭就扒了他的皮!”
“是!”張大彪咧著嘴應道,轉身去傳達這道聽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的命令。
李雲龍重新將目光投向山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朱豪讓他搞出這麼大動靜,絕不是為了聽個響那麼簡單。
這喧天的鑼鼓,是為了掩護另一出真正的好戲。他不知道那出戲的主角是誰,要去乾什麼,但他知道,自己這邊的動靜越大,那幫兄弟就越安全。
“來吧,小鬼子,”他喃喃自語:“讓老子看看,是你們的腦袋硬,還是老子的子彈多!”
……
與此同時,山腳下,日軍臨時指揮部後方的一片隱蔽樹林裡。
三十名身穿帝國陸軍軍服的日軍士兵,正靜默地列隊站著。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塗抹著黑色的油彩,眼神裡透著一股野獸般的凶悍。
他們是山本一木從四個師團裡,用最殘酷的方式篩選出來的精英,是“斬風”特攻隊的成員。
山本一木站在隊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人。
他很滿意。這些人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帝國軍人那種刻板的服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為了生存和殺戮可以不擇手段的亡命之徒氣息。
這,才是他想要的特種兵。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站在一旁的竹下俊身上。
竹下俊也同樣穿著一身作訓服,臉上塗著油彩,手裡提著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38衝鋒槍。
他站得筆直,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與周圍的肅殺氣氛融為一體。
隻是,他那雙在油彩下依然顯得空洞的眸子,沒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穿過層層疊疊的樹影,望向了富金山那黑漆漆的輪廓。
板垣征四郎的話,像一道魔咒,在他腦中盤旋了三天。
贏,就可以阻止悲劇重演。
輸,就可以獲得靈魂解脫。
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會走向哪個結局,他隻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他不再去想金陵的火光,不再去想那個女孩絕望的眼神。
他現在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名字。
朱豪。
“出發!”山本一木冰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林中的寂靜。
“哈依!”
三十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朝著富金山的東南側翼,那片防守最為薄弱的區域潛行而去。
就在山本一木率隊出發的同一刻,富金山西北方向,一道隱蔽的山澗裡,十二道同樣矯健的身影,也從黑暗中浮現。
他們是周衛國親手挑選並訓練了三天的“幽靈”小隊。
每一個隊員身上,都穿著一套嶄新的日軍軍服,從軍銜到綁腿,每一個細節都無懈可擊。
他們背著三八大蓋,腰間掛著南部十四式手槍和刺刀,就連水壺裡裝的,都是帶著一股怪味的日式淨化水。
周衛國走在最前麵,他臉上的表情,比這山裡的石頭還要冷硬。
這三天,他用最嚴苛的德式訓練法,將這十二個人從裡到外,都打造成了合格的“日軍”。
他不僅教他們日語的日常用語和軍事口令,甚至還教他們日軍士兵走路的姿態和抽煙的習慣。
“記住,從現在起,你們忘了自己是誰。”這是周衛國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他們的目標,是日軍設在十公裡外,一個叫做“小李莊”的村子裡的後勤補給點。
那裡,存放著日軍四個師團僅剩的彈藥和糧食。
就在此時,富金山主峰方向,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噠噠噠噠噠——”
“轟!轟!轟!”
李雲龍的“敗家”行動,開始了。
數十挺機槍同時開火,交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火網,無數曳光彈劃破夜空,像一場盛大的死亡流星雨,朝著山下的日軍陣地傾瀉而去。
緊接著,迫擊炮彈如同冰雹般落下,在日軍的陣地上炸開一團團耀眼的火球。
整個富金山,仿佛瞬間被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