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刺破硝煙,給滿目瘡痍的富金山鍍上了一層慘淡的金色。
勝利的號角聲仍在山穀間回蕩,但空氣中除了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便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疲憊。
朱豪站在主峰最高處的斷壁殘垣上,腳下是一片焦土。
一麵殘破的41軍軍旗和一麵同樣彈痕累累的獨立團軍旗,被一杆扭曲的步槍挑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放眼望去,從山頂到山腳,鋪滿了日軍丟盔棄甲的屍體和武器,像是一場盛大的葬禮。
李雲龍一屁股坐在一個還冒著青煙的彈坑邊上,也顧不上燙,從懷裡摸出半包被汗水浸濕的煙,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根,叼在嘴裡,卻半天也找不到火。
“他娘的!”他罵罵咧咧地把煙卷又塞了回去,一抬頭,看見吳亮和趙毅川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吳亮渾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趙毅川的軍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頭發被硝煙熏得根根倒豎,像個憤怒的刺蝟。
“李團長,痛快了?”趙毅川聲音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痛快!怎麼不痛快!”李雲龍一拍大腿,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老子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闊氣的仗!朱豪老哥給的那些家夥,真是神了!尤其是那個叫什麼‘畫家的電鋸’的機槍,突突起來,鬼子跟紙糊的一樣!”
他說著,眼睛就瞟向了不遠處的朱豪,嘿嘿一笑:“朱豪老哥,你看,我獨立團這次為了給你守住正麵,傷亡也不小。那些裝備……是不是就……”
朱豪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沒理會李雲龍的插科打諢,隻是看著滿山的屍體,輕聲問道:“傷亡報上來了嗎?”
趙毅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被血浸染了一角的紙,聲音低沉:“軍長……昨夜一戰,我軍……陣亡一千二百一十七人,重傷超過兩千人。李團長的獨立團,傷亡也接近三千。”
剛剛還眉飛色舞的李雲龍,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些正在打掃戰場,或者默默收斂戰友屍體的弟兄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贏了,但贏得慘烈。
“狗日的筱塚義男……”吳亮一拳砸在身邊的石頭上,鮮血順著指關節流下,“老子遲早扒了他的皮!”
氣氛瞬間變得壓抑。勝利的喜悅被巨大的傷亡衝得一乾二淨。
就在這時,山下突然又響起了槍聲,緊接著,是日軍那特有的,帶著嘶吼和絕望的衝鋒號。
“鬼子上來了!”一個哨兵聲嘶力竭地喊道。
眾人臉色大變。
“他娘的,這些雜碎瘋了不成?”李雲龍跳了起來,“剛被打退,連口氣都不喘,又撲上來了?”
朱豪舉起望遠鏡,隻見山下的日軍,正由一些軍官和曹長帶頭,重新集結,像一群被激怒的紅眼瘋狗,不管不顧地朝著山上發起了自殺式的衝鋒。
領頭的是筱塚義男和板垣征四郎。他們雖然撤下了主峰,但並未遠去,而是收攏了殘部,在山腳下重新構築了陣地。
“是筱塚義男的第十師團和板垣的第五師團!”周衛國放下望遠鏡,臉色凝重,“他們這是要用人命來填!”
昨夜一戰,荻洲立兵和中島今朝吾的兩個師團幾乎被打殘,但筱塚義男和板垣的部隊主力尚在。
他們咽不下這口氣,也無法向岡村交代。
唯一的選擇,就是不計代價地奪回富金山,用龍國軍人的屍骨來洗刷自己的恥辱。
“來得好!”朱豪的眼中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他們想玩添油戰術,把這富金山變成絞肉機?老子就成全他們!”
他抓起步話機,聲音冷靜得像一塊寒冰:“命令各部,依托現有工事,自由射擊!把他們給老子死死地釘在半山腰!”
“李雲龍!”他喊道。
“到!”
“你的正麵壓力最大,頂不頂得住?”
“放心吧,朱豪老哥!”李雲龍獰笑一聲,抓起一挺42,“老子彆的本事沒有,打阻擊是看家本領!今天就讓小鬼子看看,什麼叫銅牆鐵壁!”
戰鬥,以一種更加殘酷和血腥的方式,再次打響。
這一次,日軍沒有任何戰術可言,就是最原始的人海衝鋒。
成百上千的日軍士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嘶吼著向上衝。
而山上,迎接他們的是由無數42機槍組成的鋼鐵暴雨。
“噠噠噠噠……”
李雲龍親自操作著一挺42,槍口噴吐著長長的火舌。
那撕裂布匹般的槍聲,成了日軍的催命符。
子彈像一道無形的牆,衝在最前麵的日軍成排成排地倒下,後麵的又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往上湧。
一個獨立團的戰士打空了1步槍的彈夾,發出了清脆的“乒”一聲。
他剛想從彈藥袋裡掏新的彈夾,手卻摸了個空。
“沒子彈了!”他焦急地大喊。
就在他縮回戰壕的瞬間,一箱嶄新的子彈“咚”的一聲落在他腳邊。
他愣了一下,抬頭看去,隻看到一個41軍後勤兵匆匆跑過的背影。
“謝了,兄弟!”他來不及多想,撬開彈藥箱,飛快地裝填著彈夾。
這樣的情景,在整個富金山陣地上不斷上演。
戰士們隻覺得,41軍的後勤簡直是神了。
無論他們打得多激烈,彈藥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最需要的地方。
一些老兵甚至開始私下裡嘀咕,說軍長朱豪是武曲星下凡,能撒豆成兵,憑空變出彈藥來。
朱豪自然聽不到這些議論。他正站在指揮部裡,心念沉入係統空間。
經過昨夜的大戰和現在持續不斷的擊殺,係統空間裡爆出的戰利品已經堆積成了一座座小山。
他就像一個勤勞的搬運工,不斷地將成箱的彈藥、手榴彈、炮彈從係統中提取出來,再讓傳令兵通知後勤部隊去指定的隱蔽地點“領取”。
這套操作他已經駕輕就熟,除了趙毅川、周衛國等少數幾個心腹有所猜測,其他人隻當是軍長神機妙算,早就儲備了海量的物資。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黃昏,又從黃昏持續到深夜。
富金山,徹底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血肉磨盤。
日軍的屍體在山坡上鋪了一層又一層,鮮血將泥土染成了暗紅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日軍後方臨時指揮部。
筱塚義男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戰況,但捏著望遠鏡的手,指節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將軍,”一個參謀小心翼翼地報告,“從早上到現在,我們已經組織了十七次衝鋒,傷亡……傷亡已經超過八千人了!而支那軍的火力,還是……還是和早上一樣猛烈。”
“彈藥呢?”筱塚義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們的彈藥消耗非常巨大,尤其是重機槍子彈和迫擊炮彈,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後方的補給線被支那飛機騷擾,運力嚴重不足。”
板垣征四郎坐在一旁,臉色鐵青。他引以為傲的“鋼軍”第五師團,在這座山上流的血,比在整個華北戰場加起來都多。
“筱塚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板垣終於忍不住開口,“朱豪的部隊,就像一個無底洞,他們的彈藥好像永遠都打不完。我們這是在用帝國士兵的生命,去撞一堵鋼鐵的牆!”
筱塚義男沒有說話,隻是放下了望遠鏡。
他當然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他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
可他能怎麼辦?撤退?
四個甲種師團,圍攻一個支那軍,損兵折將不說,連好不容易搶來的陣地也丟了,最後灰溜溜地撤退?
這個消息傳回東京,他筱塚義男和板垣征四郎,將成為整個大霓虹帝國陸軍的笑柄,下場比死還難受。
“繼續進攻。”筱塚義男閉上眼睛,吐出四個字。
“將軍!”
“我說,繼續進攻!”筱塚義男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了血絲和瘋狂:“我就不信,支那軍隊真是鐵打的!傳我命令,組織敢死隊,晚上繼續衝!直到他們打光最後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