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狹小潮濕的臨時指揮所裡擠滿了人。
周衛國、趙毅川、黃平等人都在，124師師長黃家俊拖著一條傷腿，被人攙扶著趕了過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144師師長吳亮則通過一部無線電台，焦急地等待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豪身上。
氣氛緊張而凝重。左翼血戰三天，所有人都已經到了極限，他們迫切地想知道，軍長在這個時候召集他們，究竟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決定。
“都到齊了。”朱豪環視一圈，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長話短說。剛才我收到確切情報，日軍在右翼沒有任何埋伏，他們的預備隊，也已經全部投入到了左翼戰場。”
話音一落，指揮所裡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
周衛國眼中精光一閃：“軍長，您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把144師調過來，增援左翼了？”
這是所有人都想到的最合理的戰術。
隻要吳亮的144師投入戰鬥，左翼的壓力將瞬間減輕，甚至可以轉守為攻。
吳亮在無線電那頭激動地大喊：“軍長！下命令吧！我早就等不及了！”
然而，朱豪卻搖了搖頭。
“不。”
一個字，讓整個指揮所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朱豪。
“144師，不動。”朱豪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根木棍，“不僅不動，我還要從144師抽調主力，隻留下一千人，象征性地守住右翼陣地。”
“什麼？”吳亮在電台裡失聲叫道，“軍長，您這是什麼意思？”
朱豪沒理他，木棍又移到了左翼，重重地點了一下：“黃家俊，你的124師，也隻留一千人。守住現有陣地，拖住當麵的日軍。”
黃家俊張了張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的部隊已經快打光了，再抽調主力，剩下的一千人怎麼可能頂住日軍兩個師團的進攻？
這跟讓他們去送死有什麼區彆？
“軍長，這……”趙毅川也急了，他覺得朱豪一定是瘋了，“抽空了兩翼的兵力，那我們剩下的主力乾什麼去？”
朱豪的木棍，緩緩地、堅定地移到了地圖的正中央，指向了板垣征四郎第五師團的陣地。
“剩下的，跟我去乾他娘的板垣！”
“轟！”
朱豪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指揮所裡炸開。所有人都被這個瘋狂的決定嚇傻了。
主動出擊？
攻擊日軍精銳中的精銳，甲種師團第五師團？
“軍長，您沒開玩笑吧？”周衛國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都變了調，“板垣的第五師團，滿編三萬七千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我們……我們拿什麼去吃掉他？”
“這是自殺！是拿弟兄們的命去填無底洞！”趙毅川也激動地反駁，“就算我們把所有兵力都集結起來，也不到兩萬人，兵力、火力都處於絕對劣勢，怎麼打？”
無線電那頭的吳亮也急了：“軍長，我吳亮不怕死，但您不能帶著弟兄們去送死啊！這仗沒法打！”
黃家俊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認為這個計劃，比讓他們一千人守陣地還要瘋狂。
麵對幾乎所有人的反對，朱豪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動。他等眾人稍微冷靜下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你們說的都對。從兵力對比上看，我們確實是雞蛋碰石頭。”
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匪氣十足的笑容：“但是，打仗，從來就不是光算人頭的數學題。它更像是一場牌局，比的是誰的膽子更大，誰的底牌更硬，誰更能看穿對手的心思。”
他走到地圖前，木棍在第十三師團和第十六師團的位置上畫了個圈。
“你們以為，中島今朝吾和荻洲立兵，現在在想什麼？”
眾人麵麵相覷。
朱豪自問自答：“他們想的是，板垣征四郎這個王八蛋，在拿他們的兵當炮灰！他們恨不得我多殺一點他們的士兵，好讓他們有理由向大本營告狀，把板垣這個眼中釘給拔掉！”
“所以，”朱豪的聲音陡然提高，“隻要我們去乾板垣的第五師團，他們兩個，絕對會袖手旁觀！甚至，他們會命令部隊放慢進攻節奏，給我們創造機會！”
他學著霓虹人的腔調，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喲西，板垣君的部隊玉碎，這是帝國的巨大損失，我們隻能含淚轉進啦！’你們信不信，他們到時候絕對會這麼乾！”
指揮所裡幾個年輕的參謀被他逗得差點笑出聲，但隨即又被緊張的氣氛憋了回去。
周衛國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他承認，朱豪對日軍內部矛盾的分析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說是一針見血。但他依然覺得風險太大。
“軍長，即便另外兩個師團作壁上觀，我們想啃下第五師團這塊硬骨頭，也幾乎不可能。”周衛國沉聲說道，“一旦陷入苦戰，我們打不垮他，等他反應過來，另外兩個師團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增援。到那時，我們就會被三麵夾擊，全軍覆沒。”
趙毅川也點頭附和：“是的，軍長。戰爭不是賭博，我們不能把第41軍所有弟兄的性命，都壓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上。”
“賭博？”朱豪笑了，他走到趙毅川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趙，我朱豪這輩子，打過無數的仗，在外人看來，很多都是在賭。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所有人都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和霸氣。
“你們的顧慮，我都知道。你們的計算，也都沒錯。”
朱豪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背對著眾人，隻留下一個如山般沉穩的背影。
指揮所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知道，朱豪接下來要說的話，將決定第41軍，乃至整個富金山戰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