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彆山北麓，富金山。
連綿的山巒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橫亙在豫皖交界之地。
這裡自古便是兵家必爭的要地，山勢險峻，易守難攻。
隻是往日的寧靜，早已被戰爭的陰雲徹底撕碎。
山下的公路上，兩支風格迥異的軍隊，正一前一後，朝著這片山區行進。
走在前麵的，是朱豪的第四十一軍。
經過短暫的休整和補充，這支百戰之師再次顯露出精銳之氣。
士兵們雖然眉宇間還帶著辛莊之戰留下的哀傷，但步伐沉穩，軍容嚴整。
十六輛坦克打頭陣，履帶碾過碎石路麵，發出隆隆的轟鳴，卷起的煙塵宛如一條黃龍。
川軍士兵們肩扛著半自動步槍，沉默地跟在後麵，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而跟在他們屁股後麵的獨立團，則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隊伍拉得老長，與其說是行軍，不如說是一場熱鬨的武裝大遊行。
戰士們衣衫五花八門，武器也是萬國造，除了三八大蓋和歪把子，還有從地主家“借”來的土槍、獵槍。
隊伍裡甚至夾雜著幾頭馱著鍋碗瓢盆和重機槍零件的毛驢，悠哉地甩著尾巴。
李雲龍騎著他那匹瘦得能看見肋骨的戰馬，晃晃悠悠地湊到朱豪身邊，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川軍的坦克方陣，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老哥，商量個事兒唄？”李雲龍搓著手，笑得像個沒安好心的黃鼠狼。
朱豪正拿著望遠鏡觀察遠處的地形，頭也沒回。
他已經習慣了身邊這個家夥的德性，這幾天下來，李雲龍變著法子想從他這裡摳點東西，從坦克大炮到雪茄煙鬥，無所不包。
“你那鐵王八看著威風，可也金貴。燒油不說，壞了還不好修。”
李雲龍掰著指頭算賬：“你看啊，你這十六輛，目標太大，鬼子飛機一來，全給你報銷了。不如……你送我兩輛，我幫你分散分散風險，多好的事兒！”
朱豪終於放下了望遠鏡，瞥了他一眼：“我把坦克給你，你會開嗎？你有油料補給嗎？你有維修的技師嗎？”
一連三問，把李雲龍問得啞口無言。他撓了撓後腦勺，嘿嘿乾笑：“這個……可以學嘛！至於油料，從鬼子那兒搶不就行了？實在不行，我讓戰士們推著走，也能嚇唬嚇唬小鬼子！”
看著他那理直氣壯的無賴樣，旁邊的周衛國和趙毅川都有些忍俊不禁。
跟這位李團長待久了，他們發現自己對“無恥”這個詞的定義，每天都在被刷新。
朱豪懶得再理他，催馬向前。
當他們終於抵達富金山下的集結點時，饒是朱豪見慣了大場麵，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怔了一下。
山腳下的平地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一眼望不到頭。
那是一片由軍裝組成的海洋，隻是這片海洋的顏色，駁雜不一。
大約有一萬人，穿著相對統一的國軍製式軍裝，雖然臉上帶著菜色，但站姿還算挺拔，隊列也勉強整齊。
他們是預備役，接受過基礎的軍事訓練，算是半個兵。
而另外一萬人，則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他們穿著五花八門的便服，有的是粗布短褂的農夫，有的是長衫馬褂的學生，還有些一看就是從城裡抓來的壯丁，臉上寫滿了茫然和恐懼。
他們擠在一起，像一群受驚的綿羊，看著朱豪這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精銳部隊，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不安。
兩萬人。
這就是國府給他的補充。
這就是他守住富金山，擋住日軍兵鋒的本錢。
黃家俊和吳亮兩個師長早已等候多時，快步迎了上來，敬禮道：“軍座！”
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這幾天麵對著這兩萬新兵，讓他們頭疼不已。
“情況怎麼樣？”朱豪翻身下馬，將馬鞭扔給警衛。
“報告軍座！”黃家俊是個直性子，一臉苦相：“一萬預備役還好說，給他們槍，讓他們熟悉一下，很快就能上戰場。”
“可另外那一萬……乖乖，彆說開槍了，好多人連左右都分不清！這哪是兵，這就是兩萬張等著吃飯的嘴啊！”
吳亮也跟著補充道：“軍座，我們把第四十一軍所有的士官和老兵都撒下去了，一個老兵帶十個新兵。可人手還是嚴重不足，尤其是缺少懂技術的炮兵和工兵。”
朱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走到那群新兵麵前，目光從他們一張張年輕、緊張、甚至有些稚嫩的臉上掃過。
他沒有訓話，也沒有說什麼鼓舞士氣的豪言壯語。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又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新兵們，不自覺地閉上了嘴，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
半晌，朱豪才轉過身，對身後的三個師長說道：“從今天起，第四十一軍進入戰時整訓狀態。所有老兵，取消休假，全部投入到新兵訓練中去。”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不容置疑：“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打也好，罵也好，半個月，我隻要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我要讓這群新兵，知道怎麼開槍，怎麼扔手榴彈，怎麼在炮火下挖散兵坑保住自己的小命！能不能做到？”
三個師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他們齊齊挺胸，大吼道：“能！”
“好。”朱豪的目光轉向周衛國：“衛國，你從軍官教導隊裡，挑出最優秀的一批，組成督戰隊。訓練期間，有敢當逃兵的，不用審，直接槍斃！”
“有敢違抗命令，消極怠工的，也給我斃了！亂世用重典，現在沒時間跟他們講道理。”
“是！”周衛國眼神一凜。
安排完這一切，朱豪才發現李雲龍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正咂著嘴，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嘖嘖嘖，老哥，你這手腕夠硬啊。”
李雲龍小聲嘀咕：“兩萬新兵，半個月就想拉上戰場？這跟趕著他們去送死，沒啥區彆啊。”
“再說，你從哪兒弄那麼多槍來武裝他們？我可聽說了，上麵給你們的，就是兩萬張嘴，連根燒火棍都沒配。”
朱豪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槍？這是他最不擔心的事。
他的係統空間裡，光是三八大蓋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足夠把這兩萬人武裝到牙齒。
但這事，沒法跟外人解釋。
“路，是人走出來的。裝備，也是人想辦法搞出來的。”朱豪淡淡地說道。
李雲龍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直犯嘀咕。
他越來越覺得朱豪這家夥深不可測，好像就沒有什麼事能難住他。
就在這時，獨立團的聯絡員劉遠騎著快馬趕了過來。
“團長，師部急電！”
李雲龍接過電報一看，臉上的嬉笑神情收斂了起來，變得嚴肅。
他看完電報，遞給朱豪：“老哥，看來咱們得分道揚鑣了。”
電報是八路115師師部發來的，命令獨立團立刻脫離大部隊，向大彆山東麓的霍山、潛山一帶滲透，開展遊擊戰爭，破壞日軍的後方補給線，配合正麵戰場的防禦。
“行吧。”朱豪點了點頭，“你們的任務也重，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李雲龍一拍胸脯：“跟鬼子躲貓貓，是咱的拿手好戲。倒是你，老哥，你這可是硬碰硬的陣地戰，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你手底下這批新兵蛋子，我瞅著懸。”
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扔給朱豪：“這個，給你。”
朱豪打開一看，裡麵是幾份手繪的地圖，畫得歪歪扭扭，但標注卻極為詳細。
上麵是附近幾個縣城的日軍兵力部署、倉庫位置，甚至還有幾個漢奸頭子的住址。
“這是我們的人，花了幾個月才摸清楚的。”李雲龍說道：“鬼子的大部隊還沒到，這些地方的守備都挺空虛。你要是缺糧缺餉，就去這些地方轉轉，保準有收獲。”
“就當……就當是兄弟我，給你這兩萬新兵的見麵禮了。”
朱豪看著手裡的地圖，心中一暖。
這東西的價值，遠比幾百條槍要大得多。
他知道，這是李雲龍能拿出的，最實在的東西了。
“謝了。”朱豪鄭重地將地圖收好。
“客氣個啥！”李雲龍咧嘴一笑，翻身上馬：“老哥，我可等著聽你打勝仗的消息！彆他娘的給咱丟人！駕！”
他一揮馬鞭，帶著獨立團那支看起來亂糟糟，卻又生機勃勃的隊伍，朝著東邊的山路拐了進去，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朱豪沉默了片刻，然後猛地轉身。
“趙毅川，黃家俊，吳亮！”
“到！”
“帶上你們的警衛營，跟我走！”朱豪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的精光：“我帶你們……去給新兵們，搞點像樣的開張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