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援兵,他們的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
在朱豪和李雲龍兩隻老狐狸的聯手絞殺下,他們的防線被一寸寸地撕裂,生存空間被一點點地壓縮。
朱豪站在指揮部的瞭望塔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那片被炮火和硝煙籠罩的戰場。
趙毅川和周衛國站在他身後,看著軍座那古井無波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敬畏。
麵對如此大規模的會戰,指揮如此複雜的協同作戰,軍座卻始終表現得像一個局外人,平靜得可怕。
他們不知道,對於朱豪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場戰爭。
這,是一場豐收。
一場足以讓他把第四十一軍的家底,再往上翻一番的,天大的豐收!
他甚至在想,等打掃完戰場,光是係統爆出來的這些罐頭和糧食,就夠他那八個老婆開幾十家罐頭廠了。
……
辛莊陣地,已是焦土。
太陽偏西,殘陽如血,將這片被反複蹂躪的大地,映照得如同阿修羅地獄。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硝煙味和屍體燒焦的糊味。
戰壕被填平了,工事被炸毀了,到處都是殘破的肢體和扭曲的鋼鐵。
日軍的飛機已經離去,但它們投下的炸彈,卻在這片陣地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疤痕。
“咳……咳咳……”
朱康從一個堆滿了屍體的彈坑裡掙紮著爬起來,吐出一口帶著血絲和泥沙的唾沫。
他的半邊臉都被鮮血糊住了,左臂軟綿綿地垂著,顯然已經骨折。
身上那件合體的軍裝,早已被撕扯得破破爛爛,分不清是灰色還是紅色。
他環顧四周,入目所及,皆是慘狀。
昔日鮮活的麵孔,此刻都已化作冰冷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永遠地定格在了這片土地上。
八百人。
一開始,浩浩蕩蕩的八百弟兄。
如今,還能站起來的,算上他自己,不足五十人。
而且,人人帶傷。
“營長……營長你還活著……”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朱康扭頭看去,是孟猛。
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兵,此刻臉上沾滿了黑色的硝煙和乾涸的血跡,一條腿不自然地扭曲著,靠在一具日軍屍體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眼睛,卻依舊明亮,看到朱康還活著,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衝淡了臉上的痛苦。
“老子命硬,閻王爺不收。”
朱康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拄著一支斷掉的步槍,踉踉蹌蹌地走到陣地最前沿的那個機槍陣地。
王大柱躺在那裡,胸口插著半截指揮刀,眼睛卻依舊圓睜,死死地瞪著日軍的方向。
他的身下,還壓著兩個日軍士兵的屍體。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大刀,掉落在不遠處,刀刃上布滿了豁口。
朱康默默地走過去,費力地合上了王大柱那雙不肯瞑目的眼睛。
“老連長,安息吧。”
他撿起那把大刀,重新回到了機槍陣地。
那挺打光了所有子彈的輕機槍旁,還剩下最後半箱子彈。
他熟練地換上新的彈鏈,拉動槍栓,將黑洞洞的槍口,再一次對準了山下的方向。
日軍的又一波進攻,恐怕很快就要來了。
“營長!”孟猛拖著一條傷腿,掙紮著爬了過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三個小時……早都到了!軍座的命令,是讓我們頂住三個小時!我們已經頂了快一天了!該撤了!”
“撤?”朱康頭也沒回,聲音沙啞而冰冷,“往哪兒撤?你看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能跑得過鬼子的追兵嗎?”
“可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孟猛急得快要哭了,“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我們不能全死在這裡啊!”
“走?”朱康終於回過頭,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眼神,看得孟猛心裡一顫。
那是一種混雜著瘋狂、悲愴和決絕的眼神。
“我問你,王大柱連長死了,一連還剩幾個人?”
孟猛一愣,說不出話來。
“二連長,李麻子,被炮彈炸得連塊整肉都找不到了,二連還剩幾個人?”
“還有炮連的弟兄們,為了給咱們提供炮火支援,硬是扛著鬼子的飛機轟炸,死戰不退,最後跟陣地一起,化成了灰!他們,又有誰能走?”
朱康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杜鵑泣血。
“七百多個弟兄!七百多條命!都撂在這兒了!現在你跟我說走?我們走了,誰來陪他們?!”
他猛地站起身,指著山下那片已經重新集結,準備發起新一輪進攻的日軍,近乎咆哮地吼道:“老子不走了!老子今天,就死在這兒!跟弟兄們死在一起!”
“營長!”
“你不能這樣!”
剩下那幾十個還能動的傷兵,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勸著。
他們都殺紅了眼,也都不怕死。但他們更知道,朱康不能死。
他是軍座的兒子。
他是這支部隊的魂。
隻要他還活著,三營的番號,就不會散。
“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朱康一把推開扶著他的士兵,眼神掃過每一個人,“老子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不就是因為老子是朱豪的兒子嗎?”
他慘然一笑:“正因為老子是他的兒子,老子才更不能走!憑什麼讓你們這些莊稼漢的兒子,在這裡流血犧牲,我這個軍長的兒子,就能苟活於世?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卻平靜了下來。
“孟猛。”
“到!”孟猛下意識地挺直了身體。
“你,帶著剩下的弟兄,從北邊的小路撤退。那裡山勢陡峭,鬼子一時半會兒上不去。”朱康的聲音不容置疑,“我,還有願意留下的十個弟兄,在這裡,為你們斷後。”
“營長,我不走!”一個斷了胳膊的士兵吼道,“要死一起死!”
“對!我們不走!營長不走,我們誰也不走!”
“跟小鬼子拚了!”
群情激奮。
這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漢子,在這一刻,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隻有一個念頭,要跟自己的營長,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