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徐虎和周衛國的表態，其他將領心裡的天平也徹底傾斜了。
“乾了！”趙毅川咬了咬牙，眼裡也冒出了凶光：“軍座，您下命令吧！我一二二師，就是拚到最後一個人，也給您把棗莊的城門給砸開！”
“好！”朱豪眼中精光一閃，“這才是我們第四十一軍的樣子！”
他轉身對通訊處長命令道：“立刻給李雲龍回電！”
眾人立刻豎起了耳朵。
朱豪背著手，踱了兩步，臉上那股子“匪氣”又冒了出來，他慢悠悠地說道：
“就這麼寫：雲龍老弟，電報收到。你小子還算有良心，沒忘了你朱大哥。廢話少說，老哥我明日淩晨就動手，全軍猛攻棗莊。你小子答應我的那個‘大窟窿’，可彆給老子弄成針眼兒了。不然，等打完了仗，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朱豪，親筆。”
……
辛莊平原的夜，冷得像鐵。
寒風卷著塵土，嗚咽著掠過千瘡百孔的陣地，吹不散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然而，就在這片剛剛經曆過血戰，屍骨未寒的土地上，第四十一軍的臨時駐地裡，卻升騰起一股與這肅殺氣氛格格不入的濃鬱肉香。
二十頭從係統空間裡“變”出來的肥豬被開膛破肚，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作響，金黃色的油脂滴進火裡，爆開一串串細碎的火星。
從日軍倉庫裡繳獲的清酒，被成壇地搬了出來，毫不吝嗇地分發到每個士兵手中。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盛宴，一場在生死邊緣的狂歡。
指揮部裡，沒人提出異議。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這或許就是弟兄們人生中的最後一頓飽飯，最後一次痛飲。
士兵們成群地圍著火堆，臉上被火光映得通紅。
有人狼吞虎咽，仿佛要把這輩子的肉都吃回來。
有人端著酒碗，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流淚。
還有人一邊啃著油膩的豬蹄，一邊用沾滿油汙的手，在粗糙的草紙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家書。
笑聲、哭聲、劃拳聲、咀嚼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光怪陸離卻又無比真實的戰地浮世繪。
“軍座，咱們真要這麼乾？”趙毅川站在一處高坡上，看著下方熱鬨的景象，眉頭緊鎖，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朱豪。
他的目光裡充滿了憂慮：“往棗莊打，那可是把腦袋往鬼子的鍘刀下送啊。李雲龍那個八路……真靠得住嗎？”
朱豪沒有回答，隻是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雪茄，周衛國很有眼色地湊上去，用防風打火機給他點上。
“呼——”
一口濃鬱的煙霧吐出，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老趙，你跟我說句實話。”朱豪看著遠處跳動的火光，聲音平靜：“往西南跑，你覺得我們能活下來幾個？”
趙毅川沉默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白天在指揮部裡，朱豪已經剖析得淋漓儘致。那條所謂的生路，其實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捷徑。
“軍座，我不是怕死。”趙毅川歎了口氣：“我是怕弟兄們死得不值。咱們這點家底，要是全砸在棗莊城下……”
“那也比在半路上被鬼子像攆兔子一樣攆死，強得多。”朱豪打斷了他：“至少，咱們是站著死的，是朝著鬼子最硬的地方發起衝鋒死的。”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周衛國和徐虎：“你們兩個怎麼看？”
徐虎正眼巴巴地盯著下麵一堆篝火旁，一個士兵手裡的烤豬腿，聞言抹了把口水，甕聲甕氣地說道：“軍座，我不懂啥大道理。我隻知道，跟著你，有肉吃，有鬼子殺！你說往哪兒打，我的坦克就往哪兒開！就算是鐵板，我也給你撞出個窟窿來！”
周衛國則要冷靜得多，他沉吟片刻，說道：“軍座，從軍事角度看，您的決策風險極高，近乎於一場豪賭。但從目前的困局來看，這確實是唯一可能破局的辦法。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兵行險著，或許能出奇效。我相信李雲龍，更相信您。”
朱豪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他掐滅了雪茄，對幾人道：“走吧，去各營轉轉，看看弟兄們。”
一行人走下高坡，穿行在喧鬨的營地裡。士兵們看到他們，紛紛起身敬禮，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信賴。
朱豪一路點頭示意，偶爾停下來，拍拍某個士兵的肩膀，或者拿起酒碗，和一群老兵一飲而儘。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細，像一個即將遠行的家長，想要把每個孩子的臉都刻在心裡。
當他們走到一二二師三營的駐地時，一陣粗獷豪放的歌聲，伴隨著土琵琶清脆的彈撥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正月裡采花無花采，二月間采花花不開。三月裡桃花紅似火，四月間秧歌扭起來……”
歌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不像話。
“……扯開了妹妹的紅褲帶，摸到了妹妹的白大腿。妹妹你莫怕也莫害臊，哥哥我這是給你撓癢癢……”
歌詞粗俗不堪，充滿了川渝鄉野間最原始的生命力，一群士兵圍著篝火，扯著嗓子，唱得麵紅耳赤，渾然忘我。
一個年輕的身影坐在火堆旁，懷裡抱著一把油光發亮的土琵琶，手指在琴弦上靈活地跳動著，正是朱康。
“不像話！簡直是斯文掃地！”趙毅川的臉瞬間就黑了，他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嗬斥。
“回來。”朱豪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趙毅川腳步一頓，回頭不解地看著朱豪：“軍座，這……這成何體統！大戰在即，他們居然唱這種靡靡之音！”
“靡靡之音？”朱豪笑了：“老趙，你覺得他們明天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趙毅川再次沉默。
“讓他們唱吧。”朱豪的目光落在兒子那張年輕而專注的臉上，眼神複雜：“唱出來，吼出來，心裡就不那麼怕了。上了戰場，殺鬼子也能多幾分力氣。”
他靜靜地站在陰影裡，聽著那粗鄙卻又充滿了生命張力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
一曲唱罷，營地裡爆發出震天的叫好聲和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