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架!就打那架正在拐彎的!”他低吼道。
徐虎手腳麻利地完成了裝填。
周衛國的目光隨著那架日機移動,他的手指輕輕搭在擊發踏板上,整個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就是現在!
“放!”
“咚!”
炮彈出膛的瞬間,周衛國死死地盯著天空。
那枚炮彈,像一支複仇的利箭,帶著所有人的希望,精準地鑽進了那架正在側身轉彎的日機尾部!
“轟!”
一聲悶響,日機的尾翼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冒出了滾滾的黑煙。
飛機失去了控製,像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沒頭蒼蠅,在空中打著旋,一頭向地麵栽去!
“打中了!打中了!!”徐虎一蹦三尺高,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像個孩子。
陣地上,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第四十一軍士兵,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打下來了!老天爺!我們把鬼子的飛機打下來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扔掉手裡的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然而,周衛國卻依舊冷靜得可怕。
“彆高興得太早!”他一把拉住手舞足蹈的徐虎,厲聲喝道:“裝彈!送它上西天!”
徐虎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刻又抱起一枚炮彈塞了進去。
周衛國的瞄準鏡,穩穩地鎖定著那架正在掙紮墜落的日機。
“再補一發!”
“咚!”
“再來!”
“咚!”
連續兩發炮彈,追著那架墜落的飛機打了過去。
其中一發,精準地命中了飛機的油箱。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架日機在半空中,猛地炸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無數燃燒的碎片,如同絢爛而又致命的煙花,在辛莊平原的上空紛紛揚揚地灑下。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整個戰場,無論是正在衝鋒的日軍,還是正在死守的川軍,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駭然地仰望著天空那團橘紅色的火焰。
寂靜,隻持續了三秒鐘。
“牛批!!”
“這炮哪個打的?牛批!!!”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第四十一軍的每一條戰壕,每一個彈坑裡,衝天而起,彙成一股聲浪,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都掀翻!
這驚天一爆,不僅炸碎了一架日機,更炸碎了壓在所有士兵心頭那塊名為“恐懼”的巨石!
……
“都給老子看清楚了!”
一二二師師長趙毅川,一把搶過通訊兵手裡的大聲公,跳上一處高地,指著天上那團還未散儘的火球,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
“天上的飛機!炮兵兄弟他們能打下來!一個飛機都能給老子乾下來,地上這兩條腿的鬼子算個球?!”
“一二二師的弟兄們!我們川軍,啥子時候怕過死?今天,就在這裡!給老子把腰杆挺直了!讓小鬼子看看,我們川軍是咋可打仗的!”
“給老子頂住!哪個敢後退一步,老子親手崩了他!”
趙毅川的聲音,通過大聲公傳遍了整個陣地。每一個字,都像一針強心劑,狠狠紮進了士兵們的心裡。
“頂住!!”
“殺鬼子!!”
原本被壓得抬不起頭的士兵們,一個個紅著眼睛,從戰壕裡,從彈坑裡,重新探出頭來。
他們的臉上不再有恐懼和絕望,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和一種被激發出來的血性。
“機槍!給老子吼起來!”
“手榴彈!給老子可勁兒地扔!炸死這幫狗娘養的!”
一時間,第四十一軍的陣地上,火力密度陡然提升了數倍!
一二二師三營的陣地上,朱康一腳踹開一具鬼子屍體,抹了把臉上的血。
他看著弟兄們重新燃起的鬥誌,心中豪氣頓生。
“王大柱!”他大吼一聲。
“到!”老連長王大柱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大刀跑了過來。
“你他娘的看到了嗎?飛機!咱們的人乾下來的!”朱康指著天空,眼睛亮得嚇人:“咱們的炮兵能乾掉飛機,咱們步兵,憑什麼守不住這道坎?!”
“傳我命令!三營,全線反擊!把剛才衝上來的鬼子,給老子全部攆下去!”
“反擊?”王大柱愣了一下,現在鬼子攻勢正猛,防守都難,還要反擊?
“對!就是反擊!”朱康一把奪過王大柱手裡的大刀,刀鋒直指前方:“怕死的,就給老子滾!不怕死的,跟我上!”
說完,他第一個翻出了戰壕,迎著湧上來的日軍人潮,逆流而上!
“營長!”
王大柱又驚又怒,這小子是瘋了嗎!但他看著朱康那決絕的背影,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狗日的!”他怒罵一聲,也跟著跳了出去:“一連的!跟我上!保護營長!”
“二連的!火力掩護!”
三營的士兵們,看著自己新上任的營長,那個傳說中的“軍少爺”,此刻竟然身先士卒,如同一頭下山猛虎般殺進了敵群,所有人心裡的那點疑慮和不服,瞬間煙消雲散。
“上啊!跟營長一起殺鬼子!”
“龜兒子才在後麵躲著!”
近百名川軍士兵,嗷嗷叫著,端著刺刀,揮舞著大刀,跟在朱康身後,如同一股鋼刀,狠狠地紮進了日軍的攻擊隊列!
一時間,三營的陣地前沿,上演了最為慘烈的一幕。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朱康的大刀,大開大合,每一刀劈下,都必然有一個鬼子慘叫倒地。
他就像一尊殺神,硬生生在人潮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同樣的一幕,在第四十一軍的各處陣地上演。
士氣,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它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決定一支軍隊的生死。
當天上那架飛機被打爆的瞬間,第四十一軍的士氣,便從崩潰的邊緣,一瞬間攀升到了!
他們不再是被動防守的羔羊,而是一群被徹底激怒的虎狼!
……
高炮陣地上,周衛國和徐虎的表演,還在繼續。
“咚!”
又是一聲炮響。
天空中,另一架準備俯衝的日機,機翼被炮彈直接命中,冒著黑煙歪歪斜斜地向遠處墜去。
雖然沒有淩空打爆,但也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好!又一個!”徐虎興奮地吼叫著,裝填炮彈的動作越來越麻利。
周衛國此刻已經完全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他放棄了所有計算,隻憑著那股玄之又玄的直覺,每一次調整,每一次擊發,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韻律感。
仿佛他不是在打炮,而是在進行一場死亡的藝術創作。
天上的日軍飛行員們,徹底被打懵了。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地麵上那個不起眼的炮位,會突然變成一個死亡禁區。
剛才還任由他們肆虐的羔羊,轉眼間就變成了能一口咬斷他們脖子的惡狼。
剩下的二十多架飛機,再也不敢輕易降低高度,隻能在高空盤旋,偶爾投下一兩顆炸彈,卻早已沒了準頭,更沒了剛才那股囂張氣焰。
沒有了飛機的低空壓製,地麵上的日軍攻勢,立刻就成了強弩之末。
他們麵對的,是一支士氣如虹、火力全開、甚至開始局部反擊的虎狼之師!
戰局,在短短幾分鐘內,發生了驚天逆轉!
朱豪的指揮部裡,氣氛早已不複剛才的壓抑。
所有參謀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
周衛國和徐虎,這兩個人,真的創造了奇跡!
朱豪站在地圖前,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裡,卻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笑意。
他拿起電話,接通了趙毅川的師部。
“趙毅川。”
“軍座!我在!您就瞧好吧!我保證把小鬼子打得哭爹喊娘!”電話那頭傳來趙毅川興奮的吼聲。
“少他娘的廢話。”朱豪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和冷酷:“命令部隊,穩住陣腳,把反擊的部隊收回來。我們的人不多了,不能跟小鬼子拚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