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給沛縣縣城鍍上了一層黯淡的金色。
朱豪打馬回到臨時指揮部，翻身下馬的動作依舊利落，隻是微跛的右腿在落地時，讓他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從徐州帶回來的壓抑，在他眉宇間凝成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雲。
李宗仁的固執，或者說是身不由己，讓他深感無力。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他這隻小小的螳螂，似乎難以撼動其分毫。
當他回到指揮部的時候，第41軍的幾個核心將領已然齊聚指揮部，等待著了。
指揮部內的氣氛有些凝重，眾人見朱豪麵沉似水，皆不敢隨意開口。
朱豪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開門見山：“長話短說。我剛從徐州回來，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決心在徐州與日軍進行大規模會戰。各路大軍正源源不斷向徐州集結，預計總兵力將達六十萬。”
此言一出，吳亮和黃家俊臉上都露出一絲興奮。六十萬大軍，這陣仗可不小！
朱豪卻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冰冷：“但是，我以為，此舉凶險至極。徐州地勢平坦，利攻少守，一旦日軍改變策略，采取大迂回、大包抄的戰術，我數十萬大軍，極有可能陷入重圍，重蹈南京覆轍！”
剛剛升起的一絲興奮，瞬間被這盆冷水澆滅。趙毅川眉頭緊鎖，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軍座，您的意思是……”趙毅川試探著問。
“我的意思，李長官聽不進去。”朱豪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自嘲：“人家是戰區司令，高瞻遠矚，我人微言輕，說了也是白說。所以，我們41軍，得自己做好萬全準備，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走到地圖前，拿起指揮棒，指向沛縣東北方向的辛莊、老王集一線：“黃家俊！”
“到！”黃家俊猛地挺直了腰杆。
“我命令你，即刻率領124師，在辛莊、老王集一線，構築堅固防禦工事！包括但不限於永備碉堡、交通壕、防炮洞、反坦克壕，所有能想到的防禦設施，都給我用上！”
“我要你把那裡，給我打造成一個銅牆鐵壁般的堡壘！”朱豪的指揮棒在地圖上重重一點：“記住，所有工事，必須在五日之內，全部完成！”
“五日之內？！”黃家俊聞言一愣，隨即麵露難色：“軍座，辛莊、老王集一帶，我去看過，那可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無險可守啊！在這種地方修工事和鬼子硬拚，那不是明擺著給鬼子當活靶子嗎？弟兄們怕是……”
吳亮也皺起了眉頭：“軍座，黃師長所言不無道理。平原作戰，我軍裝備、火力皆不如日軍，曆來是我軍的短板。選擇此處作為防禦重點，是否有些……”
指揮部內，一時間有些安靜。朱豪的這個命令，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朱豪看著眾人疑惑不解的表情，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們說的，都沒錯。如果咱們還是以前那套老掉牙的家夥事兒，槍不如人，炮不如人，在平原上跟鬼子硬碰硬，那確實是茅房裡點燈——找死。”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拔高，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氣：“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老子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們，我們41軍的武器裝備，我們的火力強度，隻會在小鬼子之上，絕不會在他們之下！”
“你們想想。”朱豪的目光變得銳利：“當我們的炮彈像冰雹一樣砸在鬼子頭上，當我們的坦克集群碾壓過去……那片平原，對誰來說才是真正的墳墓？”
他走到黃家俊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以前是咱們沒條件，隻能在山溝溝裡跟鬼子躲貓貓。”
“現在，老子有這個本錢，就要在平原上，堂堂正正地跟他們乾一場！讓他們也嘗嘗，被優勢火力壓著打是什麼滋味！”
朱豪這番話，說得眾人熱血沸騰。
尤其是那句“武器裝備、火力強度隻會在小鬼子之上”，更是讓他們心頭巨震。
雖然不知道軍座從哪裡來的底氣，但紅楓穀一戰，41軍那近乎奢侈的彈藥消耗，已經讓他們隱隱有所猜測。
黃家俊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心底湧起，先前的那點疑慮頓時煙消雲散，他猛地一挺胸膛，大聲道：“是！軍座！卑職保證完成任務！五日之內，就算是用牙啃，卑職也把辛莊、老王集給我啃成一座鋼鐵要塞！”
“好！這才是老子帶出來的兵！”朱豪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轉向周衛國。
“周衛國！”
“到！”
“從今天起，我任命你為我41軍總教官！”朱豪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小子在德軍那裡學了不少東西，現在，是時候拿出來用了。”
“總教官？”周衛國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沒錯。”朱豪繼續說道：“你的任務，主要有三項。第一，負責我軍裝甲兵的組建與訓練。坦克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你先把架子搭起來，人員挑好，尤其是那些懂機械、會開車的，優先選拔。”
“第二，負責炮兵的訓練。咱們繳獲和補充了不少新式火炮，必須儘快形成戰鬥力。你要把那些炮兵都給老子操練出來，個個都得是神炮手！”
“第三，”朱豪加重了語氣：“也是最緊要的一項。你要借鑒小鬼子的步兵操典，結合我們41軍的實際情況和即將換裝的新式武器，儘快搞出一套我們自己的步兵訓練大綱和作戰條令！”
“記住，時間緊迫，必須在鬼子大舉進攻之前，讓我們所有的弟兄，都能熟練掌握新的戰術戰法！”
周衛國聽得心潮澎湃，這些任務，每一項都充滿了挑戰，但也正合他的胃口。他深吸一口氣，立正敬禮：“是！軍座！卑職定不辱使命！”
“嗯。”朱豪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眾人：“諸位，大戰在即，時不我待。從今天起，我們41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所有訓練，都給我往死裡練！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給老子掉鏈子，軍法從事！”
“是！”眾人齊聲應道，聲音鏗鏘有力。
會議結束，眾人各自領命而去，指揮部內隻剩下朱豪一人。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夜色，沛縣縣城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