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座,何團長請求戰術指導,並且……他請求炮兵營主力立刻前移支援!”
朱豪沉吟片刻,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老王集這條路,已經被日軍盯死了。再投入兵力硬攻,正中敵人下懷。
“命令何畏,不要戀戰,逐步收縮兵力,與後續部隊彙合。”朱豪下達了出乎黃平意料的命令。
“收縮兵力?”黃平一愣:“那滕縣……”
“硬闖這條路,就算打通了,弟兄們也得脫層皮,時間也耽誤了。”
朱豪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小鬼子想在老王集跟我們決戰?老子偏不讓他們如願!”
他走到地圖前,拿起紅藍鉛筆,在老王集周邊畫了幾個圈,然後又從這些圈向滕縣方向畫出了數條蜿蜒曲折的箭頭。
“黃平,立刻給全師各團、各獨立營下令!”朱豪的聲音變得異常堅定:“從現在開始,改變行軍方案!”
“各部隊,以連為單位,最多以營為單位,自行選擇路線,分散滲透,目標——滕縣!”
“告訴他們,不要管什麼大路小路,田埂土坡,隻要能通向滕縣,就是好路!遇到小股敵人,自行殲滅或繞過!遇到大股敵人,立刻規避,保存實力!”
“我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爬也好,鑽也好,明天天亮之前,必須給我儘可能多地把部隊送到滕縣城下!”
“另外,給何畏發電,讓他帶領577團,逐步脫離與當麵日軍的接觸,作為全師的總預備隊,沿著我們標定的幾條備用路線,相機策應,並負責保護師部和重裝備的安全。”
這個命令,讓黃平都吃了一驚。
以連為單位分散滲透?這在以往的作戰中是難以想象的。
這不僅考驗各級指揮官的獨立作戰能力,更考驗士兵的單兵素養和意誌力。
“師座,這……能行嗎?”黃平有些擔憂:“弟兄們大多是新兵,萬一在路上散了,或者被鬼子分割包圍……”
“就是要逼他們一把!”朱豪語氣斬釘截鐵:“敵人就是最好的老師!戰場就是最好的訓練場!告訴他們,這是命令!誰完不成任務,軍法從事!”
他頓了頓,語氣稍緩:“當然,也要告訴他們,注意隱蔽,注意相互策應。阿昌叔的情報網不是吃素的,沿途會有我們的人接應指引。”
“是!”黃平不再猶豫,立刻去傳達命令。
朱豪的這個決定,無疑是一步險棋,但也可能是目前情況下,唯一能快速將兵力投送到滕縣的辦法。
他相信,經過這段時間的強化訓練和思想教育,144師的官兵們,有能力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
老王集戰場。
何畏接到朱豪的命令時,正打得焦頭爛額。
日軍的攻勢一波接一波,雖然577團的火力依舊凶猛,但傷亡也在不斷增加。
“師座讓咱們撤?”何畏看著電報,有些不甘心:“他娘的,老子還沒打過癮呢!”
“團長,師座的命令是逐步脫離接觸,不是潰退。”參謀長提醒道:“而且,師座有新的部署,讓我們作為總預備隊。”
何畏撓了撓頭,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軍令如山。他咬了咬牙:“好吧!命令各營,交替掩護,逐步向南撤退!媽的,便宜這幫小鬼子了!”
577團開始有條不紊地後撤。
日軍雖然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但忌憚於577團強大的火力,也不敢逼迫太緊,隻是象征性地追擊了一段距離,便轉而在老王集構築防禦工事。
瀨穀啟接到前線報告,說當麵之敵開始後撤,雖然有些疑惑,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這支火力強大的支那部隊,應該是被他後續投入的兵力嚇退了。
“命令部隊,鞏固老王集陣地,嚴防支那軍反撲!”瀨穀啟下令:“同時,繼續加強對滕縣的攻勢!務必在今天之內,拿下滕縣!”
他並不知道,朱豪已經布下了一張更大的網,而他的注意力,依舊死死地盯在老王集這條“主路”上。
……
與此同時,在老王集周邊的丘陵、田野、村莊之間,一支支小規模的144師部隊,如同涓涓細流,開始向著滕縣方向滲透。
他們有的沿著崎嶇的山路,有的穿過茂密的樹林,有的甚至從日軍警戒線的縫隙中悄然通過。
每個連隊都由經驗豐富的老兵帶領,他們拿著簡易的地圖和指北針,艱難地前進著。
“都給老子跟緊了!彆掉隊!”李連長壓低聲音:“前麵那個山坳過去,應該就能看到滕縣的火光了!”
士兵們默默地跟著,雖然疲憊不堪,但一想到滕縣的袍澤正在浴血奮戰,便又增添了幾分力氣。
“這就是打仗嗎?”不少的新兵心中想道:“原來比訓練場上苦多了。”
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了幾股小股的日軍巡邏隊。
李連長指揮若定,利用地形和火力優勢,迅速將其殲滅或驅散,沒有戀戰。
夜色越來越深,天空中飄起了細雨,道路更加泥濘難行。但144師的官兵們,沒有人停下腳步。
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滕縣!
……
滕縣,戰況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從下午開始,日軍的攻勢就沒有停歇過。
磯穀廉介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要在天黑前徹底解決滕縣守軍。
炮彈如同冰雹般砸在滕縣城內,殘存的房屋被夷為平地,城牆幾乎被炸平。
122師的陣地,已經退守到縣城中心區域的幾條街道。
王銘章親自帶著最後的警衛連,在東街口指揮戰鬥。
他的身上已經多處負傷,鮮血浸透了軍裝,但他依舊屹立不倒,如同定海神針一般,鼓舞著殘存的將士。
“弟兄們!援軍就快到了!再堅持一下!”王銘章的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力量。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可能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他們已經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許多士兵隻能用刺刀、大刀,甚至石頭磚塊與衝上來的日軍肉搏。
“師座!北麵……北麵頂不住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營長衝過來,帶著哭腔喊道。
王銘章的身體晃了晃,他看著北方,那裡火光衝天,喊殺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