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阿昌叔和周芷蘭同時驚呼出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給……給鬼子發電報？！
阿昌叔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少……少爺……您……您沒說錯吧？”
“給……給鬼子發電報乾什麼？”
周芷蘭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朱豪，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他……他要做什麼？難道……
朱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繼續說道，語氣平穩得可怕：
“你就告訴他，我朱豪手裡，現有步槍一萬支，子彈兩百萬發。”
“聽聞大阪師團是生意人，這些軍火，我願意……半價出售給他們。”
“請他們的鬆井命師團長，儘快回電。”
“轟——！”
這番話，如同炸雷一般，在阿昌叔和周芷蘭的腦海中炸響！
兩人臉色煞白，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少……少爺！！”阿昌叔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和驚恐。
“您……您這是要乾什麼啊？！”
“這……這是通敵啊！少爺！”
“萬萬使不得啊！這要是傳出去，是要掉腦袋的！誅九族的啊！”
阿昌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
“少爺！您三思啊！我們不能做漢奸啊！”
周芷蘭也渾身冰涼，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也想不到，朱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賣武器給鬼子？！這和叛國有什麼區彆？！
難道……難道他因為撫恤金的事情，心灰意冷，要破罐子破摔了嗎？
“漢奸？”朱豪看著跪在地上的阿昌叔，眼神冰冷。
“我朱豪在晉省殺了多少鬼子？九十一軍八千多弟兄是怎麼沒的？”
“你說我是漢奸？”
“不……不是……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阿昌叔連忙搖頭。
“可是……可是賣槍給鬼子，這……這……”
“我問你，”朱豪打斷他，“我現在是不是光杆司令一個？”
“是……”阿昌叔茫然點頭。
“那我手裡留著這些槍，有什麼用？”朱豪反問。
“能打鬼子嗎？還是能變出糧食來？”
阿昌叔啞口無言。
“弟兄們的撫恤金，上麵不給。”朱豪的聲音冷硬如鐵。
“他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等著這筆錢活命！”
“上峰不管，難道還不許我自己想辦法弄錢嗎？”
“我把這些沒用的鐵疙瘩賣出去，換成錢，給我死去的弟兄們發撫恤金。”
“怎麼了？！”
“可……可也不能賣給鬼子啊！”周芷蘭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急切地說道。
“這是資敵！是助紂為虐！”
“朱豪！你不能這麼做！你忘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了嗎？！”
她情緒激動，眼眶泛紅。
“是啊老爺！”阿昌叔也跟著勸道，“這辦法不行啊！太……太冒險了！”
“咱們再想想彆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哪怕是砸鍋賣鐵，咱們也不能跟鬼子做買賣啊！”
看著兩人焦急萬分，苦苦相勸的樣子，朱豪緊繃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他搖了搖頭，看著阿昌叔，又看了看周芷蘭，緩緩問道：
“你們啊……”
“你們當真以為，這封電報，是發給鬼子看的？”
兩人聞言一愣。
不是發給鬼子看的？那是發給誰看的？
朱豪看著他們茫然不解的表情，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你們再想想，”他循循善誘：“這封電報，真的能順順當當，發到那個什麼鬆井命的手裡嗎？”
阿昌叔皺著眉頭，仔細思索著。
電報……要通過電報局……軍方的電報，肯定是要經過審查的……
尤其是發給……鬼子的電報！
這……這根本不可能發出去！
除非……除非是故意讓人看到的！
阿昌叔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光芒！
他失聲叫道：“少爺！您的意思是……”
周芷蘭也冰雪聰明，瞬間明白了朱豪的用意！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看著朱豪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欽佩。
朱豪看著他們終於明白過來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閻長官不是說，撫恤金該找國府要嗎？”
“軍政部不是說，這事兒他們管不著嗎？”
“好啊！”
“那我就讓全國的老百姓都看看！”
“看看我朱豪，為了給死去的弟兄們討一個公道，被逼到了什麼份上！”
“我倒要看看，這封‘通敵’的電報遞上去之後，”
“是哪個大人物，還敢揣著明白裝糊塗！”
“是哪個部門，還敢把這撫恤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和玉石俱焚的狠厲！
阿昌叔徹底明白了！
老爺這一招，太狠了！也太險了！
這根本不是要賣槍給鬼子，這是在用自己的名聲和前途做賭注！
逼著上麵的人，給九十一軍一個交代！
用這種近乎自汙的方式，將那些推諉扯皮的官僚，架在火上烤！
“老……老爺英明！”阿昌叔的聲音帶著激動和顫抖，看向朱豪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斷，計謀百出的朱豪！
周芷蘭的心緒更是複雜。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做著驚世駭俗的事情，臉上卻依舊平靜。
他不是莽夫，更不是漢奸。
他隻是一個被逼到絕境，卻依舊想為袍澤兄弟討回公道的軍人。
隻是，他用的方法，太過極端，太過危險。
這無異於……與虎謀皮，火中取栗！
“去吧。”朱豪揮了揮手，語氣恢複了平靜。
“就按我說的發。”
“記住，要用明碼發報。”
“是！老爺！”阿昌叔站起身，臉上再無半分猶豫，眼神堅定。
他知道，這一封電報發出去，渝城，乃至整個龍國，恐怕都要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了！
但他更知道，這是為了那八千多名埋骨他鄉的川軍弟兄！
值！
阿昌叔轉身，腳步沉穩地離開了書房。
屋子裡，隻剩下朱豪和周芷蘭。
周芷蘭看著朱豪，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擔心？敬佩？還是……害怕？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朱豪看出了她的擔憂，伸手，輕輕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放心。”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安撫的力量。
“天，塌不下來。”
周芷蘭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裡麵沒有絲毫的慌亂，隻有一片沉靜的湖水，深不見底。
她點了點頭，將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緊緊握住。
不管前路如何，她都會陪著他，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