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朱豪”兩個字，以及確認他並未殉國，正在乏驢嶺指揮作戰時，孫連仲的臉上寫滿了與黃季寬、閆百川、鄧錫侯等人如出一轍的震驚！
“朱豪……他還活著？！”孫連仲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個在水峪口打出了川軍威風，被國府追贈上將，全國報紙都刊登了其“壯烈事跡”的朱豪，竟然還活著？！
而且，他就在乏驢嶺，那個已經被日軍重兵包圍，岌岌可危的小小陣地？！
震驚過後，孫連仲的心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有驚喜，為這位悍將的生還而驚喜。
有擔憂，為他此刻身陷重圍而擔憂。
更有……一絲猶豫。
他看了一眼地圖上娘子關和乏驢嶺的位置。
娘子關剛剛經曆連番血戰，雖然奪回了舊關，但守軍也已是強弩之末。黃季寬手頭能動用的兵力，滿打滿算，恐怕也就六千人左右。
而乏驢嶺那邊，日軍卻投入了第20師團的主力，那可是一萬多精銳！再加上從彆處抽調的部隊，總兵力可能接近兩萬！
用六千疲憊之師，去衝擊近兩萬日軍的包圍圈，還要把人救出來？這……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總司令……”旁邊一位跟隨他多年的老參謀長看出了他的猶豫，低聲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啊。”
參謀長走到地圖前，指著乏驢嶺的位置：“乏驢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假，但也意味著，一旦被圍，突圍極其困難。”
“日軍既然調集重兵，擺明了是要吃掉朱豪和那兩個師的殘部。我們現在派兵去救，兵力懸殊，地形不利……”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恐怕……不但救不出人，反而會把黃副司令他們也給搭進去啊！”
“娘子關若是再失守，我們整個集團軍……就完了！”
參謀長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孫連仲剛剛有些發熱的頭腦上。
是啊，風險太大了。
朱豪雖然是英雄，但為了救他，搭上整個娘子關防線，搭上數千將士的性命，值得嗎？
孫連仲沉默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指揮部內一片死寂。
他想起了水峪口之戰後，川軍幾乎被打殘，閆百川又是如何對待那些殘兵的。
他又想起了自己麾下的西北軍，同樣不受中a央待見，裝備糧餉處處受製。
一種相似的境遇，讓他的心慢慢硬了起來。
“兔死狗烹，鳥儘弓藏……”孫連仲緩緩吐出幾個字，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今天我們能眼睜睜看著朱豪和川軍弟兄們被鬼子圍死，明天，等我們打殘了，誰又會來救我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朱豪，是抗日的英雄！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娘子關是重要，但我們軍人的氣節和道義，更重要！”
孫連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傳我命令！”
“是！”參謀們立刻挺直了腰板。
“立刻給黃季寬回電！”孫連仲的聲音斬釘截鐵，“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將朱豪將軍及乏驢嶺守軍救出來！”
“總司令！”參謀長急忙勸阻，“三思啊！這……”
“不必多言！”孫連仲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我意已決！”
他看著參謀長，語氣緩和了一些，但決心未改：“老夥計，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有些仗，明知不可為，也必須為之！”
“我們不能讓浴血奮戰的友軍寒心！”
參謀長看著孫連仲堅毅的眼神，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歎息：“是……”
“另外，”孫連仲又補充道，“娘子關附近，不是還有八路軍的部隊在活動嗎？”
參謀長一愣：“是的，主要是他們129師386旅一部。”
“給他們也發一份電報！”孫連仲當機立斷，“將乏驢嶺的情況，尤其是朱豪將軍在此的消息，通報給他們！”
“就說，日寇重兵圍攻乏驢嶺，我部正全力組織營救，請他們……酌情予以策應！”
他沒有用命令的口吻，畢竟八路軍名義上歸屬第二戰區指揮，但他知道，這種時候，多一份力量總是好的。
而且，他隱約聽說，這個朱豪，似乎和八路軍的關係還不錯？
“是！”參謀領命而去。
兩份電報，一份帶著決死命令，一份帶著求援信息，再次從保定發出，飛向了戰火紛飛的娘子關前線和太行山深處。
……
八路129師，386旅旅部。
386旅長正和政委對著地圖研究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報告旅長！政委！”一名通訊員拿著電報匆匆跑了進來，“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急電！”
“哦？孫連仲？”386有些意外，接過了電報。
他和政委湊在一起看了起來。
電報內容不長，但信息量巨大。
日軍第20師團圍攻乏驢嶺？守軍是川軍122師和17師殘部？指揮官是……朱豪？！那個沒死的朱豪？！
“謔！這個朱豪，命可真夠大的！”386旅長看完電報，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水峪口那一仗，他們八路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也聽說了朱豪和他的91軍打得何等慘烈，都以為他真的殉國了。
政委也是一臉驚訝：“沒想到啊，他不僅活著，還在乏驢嶺頂住了鬼子這麼久！”
“而且。”386旅長指著電報，“孫連仲這電報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幫把手啊。”
政委點了點頭：“日軍一個精銳師團圍攻，乏驢嶺那邊肯定頂不住了。孫連仲這是急了。”
386旅長沉吟片刻，當機立斷：“立刻通知下去！所有團級以上乾部，馬上到旅部開會！”
“是！”
命令傳達下去，很快，分散在附近區域的幾個團的主要負責人，頂著夜色，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了旅部。
旅部設在一個破敗的村莊祠堂裡，幾盞油燈搖曳，將牆壁上斑駁的影子拉得很長。
386旅長坐在主位上，將孫連仲的電報內容向眾人通報了一遍。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乏驢嶺被圍，守軍是川軍122師和17師，指揮官是那個大難不死的朱豪。孫連仲希望我們能策應一下。都說說吧，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