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次，他都差點被鬼子撲倒。
好幾次，他的刀都被鬼子的刺刀格開。
但他每一次，都憑著一股狠勁，硬生生將敵人殺死。
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出。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但他眼中的殺意，卻始終沒有熄滅。
戰場上的喊殺聲，漸漸變得稀疏。
九十一軍的士兵，在最後的瘋狂衝鋒中，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他們的人數，在急劇減少。
但每一個倒下的川軍士兵，都帶走了一個甚至幾個鬼子。
他們用生命，踐行著朱豪的命令。
血債，必須血償！
一個又一個鬼子倒下。
一個又一個川軍士兵倒下。
朱豪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幾乎看不清東西了。
耳朵裡嗡嗡作響，什麼聲音也聽不清了。
他隻知道，前麵還有敵人。
他還要殺。
他踉蹌著，揮出了最後一刀。
“噗！”
麵前最後一個穿著土黃色軍裝的身影，緩緩倒了下去。
死了？
都死了嗎？
朱豪茫然地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整個水峪口陣地，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屍體，層層疊疊，鋪滿了大地。
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分不清誰是誰。
殘破的軍旗，倒插在血泊之中。
折斷的槍支，扭曲的鋼盔，散落得到處都是。
空氣中，隻有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個站著的人了。
除了他。
朱豪。
他搖晃了一下，感覺天旋地轉。
力量，如同潮水般從身體裡退去。
支撐著他的那股意誌力，終於耗儘了。
他再也站不住了。
手中的鬼子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緩緩地，緩緩地跪了下去。
然後，向前撲倒。
重重地摔在了那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
趴在無數弟兄的屍體之中。
他的眼前，徹底陷入了黑暗。
……
山坡上。
周芷蘭從始至終，都死死地盯著那片慘烈的戰場。
她看到了坦克的肆虐，看到了士兵們抱著手榴彈衝上去。
她看到了朱豪衝進戰場，看到了他如同魔神般砍殺。
她看到了兩個日軍大佐的出現，看到了朱豪陷入險境。
她看到了朱豪被擊倒，看到了他吐血。
她聽到了日軍的勸降，也聽到了朱豪那番擲地有聲的怒吼。
她的心，隨著戰局的起伏，時而揪緊，時而狂跳。
當看到朱豪用發簪刺向自己頭頂時，她嚇得捂住了嘴，幾乎要驚叫出聲。
而隨後，朱豪如同天神下凡般，連斬兩名日軍大佐，她又看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最後的衝鋒，最後的搏殺……
她看著一個個身影倒下，看著那片陣地被鮮血徹底染紅。
直到最後，戰場徹底安靜下來。
隻剩下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然後，那個身影也倒下了。
倒在了屍山血海之中。
周芷蘭呆住了。
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僵立在原地。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巨大的恐懼和悲傷，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不……
不會的……
朱豪……
他不會死的……
他答應過我的……
他說……他說要是沒死成……洞房，還得入……
眼淚，無聲地滑落。
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山風吹過，帶來濃烈的血腥味，將她從失神中驚醒。
她猛地反應過來。
朱豪！
她要去找朱豪！
他不能死！
周芷蘭提起裙擺，不顧一切地向山下跑去。
腳下的山路崎嶇不平，她好幾次差點摔倒。
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他！
她衝到了陣地的邊緣。
眼前的景象，讓她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嘔吐出來。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
斷肢殘臂，模糊的血肉，猙獰的麵孔……
仿佛人間地獄。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
她踩著鬆軟的，被鮮血浸透的土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這片死亡之地。
“朱將軍！”
她顫抖著聲音，呼喊著那個名字。
“朱將軍！你在哪裡？”
沒有人回應。
隻有嗚咽的風聲，吹過這片死寂的戰場。
她的目光，在遍地的屍體中搜索著。
每一個穿著軍官服的身影，都讓她心頭一緊。
但都不是他。
“朱將軍！”
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越來越大聲。
“朱將軍！你回答我啊！”
“朱將軍——！”
她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無助地在屍骸間穿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
眼淚止不住地流淌，混合著臉上的塵土。
她看到了那兩具被斬殺的日軍大佐的屍體。
看到了旁邊那把斷裂的武士刀，和那把卷刃的鬼子刀。
她知道，他剛才就在這裡。
她跪了下來，雙手扒開周圍的屍體。
“朱將軍……你在哪兒……”
她的手指沾滿了粘稠的血液，但她渾然不覺。
她隻是不停地翻找著，呼喊著。
希望，一點點被絕望吞噬。
他是不是……真的已經……
不！
周芷蘭猛地搖頭，不讓自己去想那個可怕的可能。
她繼續尋找，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
終於，在一堆屍體下麵，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衣角。
那是……九十一軍的軍服！
是他的軍銜！
周芷蘭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