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淩風之言後,祁千堯靜靜佇立於窗前,沉默良久。
他自幼在宮中長大,雖有母後與大哥傾心相護,也知女人間的鬥爭,可謂殺人不見血。
可是,那寒神醫不知去向,若是兩三年都尋不到呢?
宮中太醫醫術精湛,但多為循規蹈矩之道,容玖玥“病入膏肓”,太醫已束手無策。
因而,如今這般情況,哪怕隻有一線生機,他也得試試……
與此同時,侯府望舒院內。
“小姐,您是怎麼了?”紅葉輕輕關上房門,忍不住詢問。
自家小姐性子開朗,大大咧咧,甚少有愁緒之時。
然而今日,似乎見過睿王後,她便獨坐暖榻,握著那塊玉佩,不知在想些什麼事情。
“沒事……”容玖玥托腮歎氣,“隻是覺得這般欺騙一個良善少年,似乎有些於心不安。”
“還有這塊玉佩,本來我是想著物歸原主……但細細一想,那難免有挾恩圖報之意。”她喃喃道。
罷了,既然打算再無瓜葛,又何必提起那前塵往事呢……
“改日咱們出去逛逛,整天窩在炭爐邊上,都長胖了些許。”
容玖玥一邊與紅葉說笑,一邊將玉佩扔到丹藥盒裡。
紅葉笑著點頭,“正好寒師兄送來一件白狐皮大氅,禦寒極佳,小姐出門不怕凍著。”
“明日要去為長姐施針,”容玖玥話鋒一轉,“聽說開元寺最是熱鬨,咱們也去逛逛。”
最重要的是,開元寺後山似乎曾經出現過矛頭蝮……
此與仙鶴草、地錦草、白茅根、地榆炭、三七、蒲黃等中藥搭配,止血凝血效果甚佳。
婦人產子,一旦發生血崩,乃性命攸關之事,若提前配製凝血丹,則可添份安心。
她絕對不會允許,長姐發生那種舍命保子之事……
此時的仙樂居,祁千堯正與容清漪靜坐品茗。
“殿下,您是否有事相談?”容清漪放下茶盞,忍不住輕聲詢問。
今日午後,睿王突然命暗衛送來書信一封,邀她來仙樂居品茗。
然而,二人在此靜坐許久,睿王一副欲言又止、神色為難的模樣,似乎有難言之隱。
“清漪……”祁千堯略作猶豫,“你的醫術師承何人?我此前詢問,你隻說是隱世高人?”
聞言,容清漪身子一僵,甚至不小心碰落茶盞,茶漬瞬間濺濕了她鵝黃色的裙擺。
“你怎麼了?”祁千堯似乎從未見過她這般失態。
容清漪定了定心神,臉上揚起一抹羞澀笑容,“殿下見諒,我隻是昨夜睡得晚些……今日精神不佳。”
“殿下怎地突然想起我師父?是有何要事嗎?”她故作輕鬆地問。
祁千堯思忖片刻,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氣,“清漪,你醫術不錯,想必師父更佳……可否讓神醫來洛京,為九姑娘看診?”
他本想讓清漪出手,但淩風之言確實在理……
見到祁千堯擔憂之色,以及話語中的關切,容清漪隻覺心尖鈍痛,甚至難以呼吸。
她癡念多年的心上人,如今竟然當著她的麵,心係其他女子……
“清漪,是否不方便?”祁千堯見容清漪沉默不語,無奈開口。
“沒有……”容清漪勉強一笑,“隻是師父喜歡四處遊曆,我也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殿下,九妹妹病得很嚴重嗎?太醫不是剛來看過?難道也……”她按捺心中激動,蹙眉詢問。
此前她隻是不喜容玖玥,而現在則是無比憎恨!
無人知曉,她自八歲起,在除夕宮宴上初見睿王,便情根深種,眼中再也容不下彆人。
因而,當年與睿王在雲州相遇,又得以救命恩人身份,她感念上蒼,此乃天賜良緣!
如今好不容易即將修成正果,卻突然冒出容玖玥……
祁千堯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將容玖玥病情如實告知。
“太醫說,九姑娘出生體弱,不易痊愈。我想著江湖神醫,或許會有根治之法。”他無奈道。
容清漪見他眼神飄忽,知曉容玖玥應是病情嚴重,心中那抹恨意,頓時消散一大半。
“殿下,師父雖然暫時不在,但我亦可為九妹妹瞧瞧。”她儼然一副醫者仁心姿態。
祁千堯臉色一喜,忽而又變得有些糾結,“你不是說,學醫之事不願為家人知曉嗎?”
容清漪佯裝歎息:“祖母當年因二嬸之故,尤其不喜醫女,亦不讓府中姑娘學醫。”
“殿下放心,我可以暗地裡為九妹妹看診……”她語帶羞澀,“待我嫁入王府會更方便。”
早聽祖母提過,容玖玥分明就是娘胎裡帶來的弱症,藥石無醫,隻能勉強吊著命。
她勤學醫術五年,至於如何救治容玖玥嘛,全看她心情!
反正眾人皆知的病秧子,即便過兩年病重離世,亦是情理之中……
容清漪見祁千堯仍在猶豫,隻能拋出重磅消息,“殿下,我師父乃隱世神醫寒穀子。”
“什麼?”祁千堯震驚不已,“你師父竟是寒神醫!不是說十五年前他已隱世了嗎?”
容清漪嬌笑道:“我自幼便對醫術有興趣,一直暗中學習。後來有幸得遇師父,他見我天賦頗高,遂破例收為關門弟子。”
五年前因被睿王錯認救命恩人,她四處尋求名醫,認真研習,直至遇見如今的師父。
前兩年師父一直不肯告知姓名,因而她近日方知,師父竟是大名鼎鼎的神醫寒穀子!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祁千堯心情激動,“那麼清漪,你能否聯絡到寒神醫呢?”
容清漪歎了口氣:“師父最喜外出遊曆,幾個月亦或三年五載,我也沒有辦法聯絡。”
她自然不會請師父出手,畢竟她現在不想容玖玥活下來!
祁千堯平複氣息,遲疑道:“那便麻煩清漪……還是待我與九姑娘,提前相談再說。”
一則姐妹二人,如今關係不簡單。
二則清漪竟師從寒神醫,此事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他並非認為清漪說謊,而是懷疑那所謂神醫的身份,畢竟世上招搖撞騙之人太多。
容清漪笑意微斂,歎道:“既然殿下不信任,那我也不強求,且看九妹妹身體再言。”
“殿下,母親近日總是催促,年後我將十七歲,婚事到底如何說……”她垂眸低語。
沒有聖旨或婚約,她與睿王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祁千堯驀地想起容之翰所言,此事終究是他肆意妄為……
“那個……你當真想好了嗎?不願冊封縣主,隻入王府為側妃?”祁千堯認真詢問。
“清漪心悅殿下,此生隻求與殿下白首偕老,無怨無悔,矢誌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