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都是熟人。
帶頭也是剛開口的男人是紀檢部的主任趙國棟,專抓部隊軍紀,為人最是大男子主義。
前世,因家屬院委員會的不作為,蘇晚棠也曾鬨到行政樓,被管士兵們組織紀律的趙國棟抓住小辮子,劈頭蓋臉一通罵,斥責她身為軍屬不安分帶娃,反而敗壞在外打仗戰士們的名聲,最後更是罰她當著全家屬院的麵念檢討書。
他左側站的是霍軍的好兄弟葉飛,右側則是一個蘇晚棠沒見過的婦女,看樣子應該家屬院委員會的嫂子。
家屬院委員會,是家屬院嫂子們自發組織的,由幾個領導的嫂子們管理,意在解決家屬院嫂子們之間的矛盾,安定後方,讓男人們在前麵放心打仗。
“我是。”
蘇晚棠停下手上的動作,直起腰不卑不亢道。
清透的月光灑照在冷白皮的蘇晚棠臉上,哪怕夜色朦朧,也能看出冷豔的絕色。
原就對蘇晚棠印象不好的趙國棟,臉又黑了幾分。
“都結婚當嫂子的人,打扮得跟個小姑娘似的花枝招展,部隊好同誌對你示愛不是很正常?就因為這,你小肚雞腸到寫舉報信,還貼滿整個家屬院,簡直胡鬨!”
蘇晚棠氣笑了。
“領導,我沒有。”
“我才二十歲,哪用打扮?這就是天生的,我倒是想打扮得像領導那樣,不如領導你教教我咋打扮?”
“你罵我老?”
趙國棟回過味,一雙虎目瞪圓,像是要吃了蘇晚棠一般。
蘇晚棠像是被他凶煞的模樣嚇到,當即身子虛晃一下,手搭在眼角偷偷抹淚。
“嗚嗚”
“領導,我哪有這麼說?您要這麼往我身上潑臟水,我”蘇晚棠頓了一下,“不活了”
噗嗤。
黑暗中也不知誰繃不住笑了一聲。
趙國棟麵色發青,冷哼道:“身為軍屬,哭哭啼啼、動不動就要死要活,還不如滾回家種田,把家屬院讓給更有需要的軍嫂們。”
蘇晚棠深吸一口氣,忍住甩趙國棟一巴掌的衝動,不緊不慢道。
“領導,你這話說得好沒意思,你一個上過戰場、夠當我爹的長輩,嚇唬逼我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認下莫須有的罪名,我能不慌嗎?我能不怕嗎?”
忽視掉趙國棟隱隱跳動的額角,蘇晚棠語速不停,繼續道:“什麼舉報信?我壓根不知道。”
“領導,我昨早才來,連家屬院都還沒摸清”
“你一把年紀,上來就給我定罪,我男人又沒在家,我被嚇哭不是很正常?倒是您年歲也不小了,也不查清事實,故意欺負我一個男人沒在家的小姑娘,你好意思嗎?”
“部隊就是這樣安頓軍嫂的?要真是這樣,這舉報信我還真”
想到什麼,蘇晚棠改口:“那我蘇晚棠今個兒晚上實名舉報,你們一群老的少的都欺負我!!!”
嬌嬌軟軟的聲調,說得也是溫溫柔柔,但那藏著話語裡的暗芒卻是刺得人心堵得慌。
他今年才三十五,正值壯年,哪老了?
不過,這事確實他沒有查清,就是聽葉飛說了兩句,便來了。
怕蘇晚棠真去鬨到上麵,被罰一個失察之責,趙國棟壓下胸口翻湧的怒氣,喝道。
“蘇晚棠同誌,你說話要講證據!”
蘇晚棠悠悠道:“領導,原來你沒老糊塗,知道說話要講證據啊?”
“哎呦,我不小心罵領導您老糊塗了,領導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跟我一般見識吧?”
“哎呦,領導你臉怎麼這麼黑,難道真想跟我計較?”
把啥話都說光,路堵死的蘇晚棠,聽到了一聲從牙縫憋出來的“沒有”。
一旁的葉飛,感覺到身側投遞來的陰惻不滿視線,忙站出來說道。
“蘇嫂子,你這可就說笑了,之前也有這種情況,咋就沒有舉報信?偏昨個兒你剛來就有了?而且你昨個兒生氣對霍排又扇又打,大夥可都看見了。”
“我昨個兒來,又扇了想破壞軍婚的壞分子,我就有問題了?”
“真是好笑,你們不去處罰一個破壞軍婚的軍中敗類,倒是盯上我這個被調戲的軍嫂。”
蘇晚棠眼睛一眯,指著葉飛道:“我昨個兒見你和那男人一塊,又剛聽你叫他霍排,那個敗類應該是你上司吧?你是不是盯著他職位很久了?想借機舉報拉他下馬,自己好頂上去?”
“我沒有。”葉飛臉黑。
“你說沒有?我還說我沒有,你們信我?”
“不信。”
“正好我也不信你。”
說罷,蘇晚棠又看向趙國棟,給他帶上一頂高帽子。
“領導,您最是公正嚴明,可不能被當搶杠子使了。”
趙國棟並不相信葉飛有膽子算計他,但他確實是聽了葉飛的抱怨才來的,也確實手裡沒證據。
他問道:“葉飛,證據呢?”
一大早霍軍被叫走,挨了一通罵,但因為蘇晚棠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刻意隱去了霍軍的名字,信上寫的就是某位同誌。
但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誰搗的鬼。
於是,沒證據又想在霍軍麵前表現的葉飛,就想了這麼一個主意,找討厭漂亮女人的趙國棟出麵。
照葉飛的設想,蘇晚棠就是一個小姑娘,哪能扛過趙國棟的刁難?八成要交代了。這樣名正言順,可沒曾想蘇晚棠是個嘴皮子利索的。
眼下,葉飛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沒昨個晚上我也是推測”
“噢”蘇晚棠拖長尾調,陰陽怪氣道:“隻是推測沒證據啊我還以為”
這句話,如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甩在興師問罪的趙國棟葉飛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時,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王翠羅,壓下嘴角的笑意,給趙國棟台階下。
“趙主任,你看您是不是這兩天事多忙忘了,陸營家的媳婦確實昨個兒剛來,這能貼滿大院應該是不是她。”
部隊家屬院雖然緊缺,但部隊男人也多,所以家屬院的規模不算小。
家屬院居委會是按片域劃分管理的。
如今蘇晚棠住的這片歸王翠羅管,她男人正是陸淮安的直屬上司李團李磊。
想到自家男人的交代,王翠羅挽住蘇晚棠的胳膊,看似責怪蘇晚棠,實際暗中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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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個年輕受不了氣的主,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部隊抓紀律的紀檢部主任。”
王翠羅拍拍蘇晚棠胳膊:“就是年輕,傻乎乎的,快彆愣著,跟咱們主任打聲招呼。”
這下,蘇晚棠可以確認了。
王翠羅在幫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蘇晚棠也沒拂她的好意,順著喊了一句。
“主任好。”
王翠羅轉頭繼續道:“趙主任,今個兒也算不吵不相識,看在我家老李和陸營麵上,這事就這麼翻篇,咋樣?
翻篇?那怎麼行?
趙主任在這受了氣,肯定要出氣,蘇晚棠這出不了氣,那不得找上他?
“王嫂子,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趙主任為人最是公正嚴明,這事情沒查清楚,怎麼就算了?還有,你特彆拿李團和陸營說話,難道想逼趙主任知難而退?”葉飛搶在趙國棟說話前開口。
趙國棟稍霽的臉色,立馬拉下來。
“這事我會查清楚,給大夥一個交代。”
葉飛得意的嘴角還沒揚起來,就聽隱於暗處的王芳突然開口。
“我作證!”
“我昨晚一晚上沒聽見有人出門的動靜!今早,陸營媳婦又一早跟我去了縣裡,沒有作案時間!”
王翠羅眼睛猛地一亮,抓住機會開口。
“葉連長,你這下沒話說了吧?王芳妹子男人可是你們霍軍手下的副排長,總不可能幫陸營媳婦說謊吧?”
陸淮安駐紮的部隊,規模不小,師長一個,團長兩個,一正一副,營長六個,剩下大大小小的排長連長十幾個。
裡麵派係也是錯綜複雜。
但默認的誰的直屬下級和上級都是一派的。
霍軍不是陸淮安下麵的排長,而且還是跟陸淮安不對付營長下麵的排長。
葉飛被噎得說不出話,一雙眸子充滿恨意地盯著王芳。
見他不說話,王翠羅扯住想走的趙國棟。
“趙主任,這事情也大白了,是不是得給我們蘇妹子一個清白?”
“這事我會繼續查清楚,但再有人亂傳是蘇同誌做的,我一定按規章製度處罰。”
王芳突然開口幫自己,蘇晚棠也是挺驚訝的。
但她沒錯過葉飛眼底的恨意,更沒放過這個好機會,趁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