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清安郡主正在接受醫女的治療。
剛才被林傾月那麼一頓摔打,胳膊都斷了,偏偏哥哥還進了她的房間。也不知道,有沒有圓房。
想到哥哥那樣高貴如驕陽的男子,卻要配一個毫無教養的野丫頭,她就恨得牙癢癢。
“林傾月憑什麼當晉王妃,憑什麼搶我的哥哥?林傾月不配,林如珍不配,你們統統都不配——啊!狗奴才你要疼死本郡主?”
正給她接骨的醫女,嚇得渾身一抖,趕忙跪下請罪:“郡主恕罪,您胳膊脫臼,必須要接好,否則骨頭長歪了,以後會影響整個手臂的靈活性。”
清安郡主哼了一聲:“那還廢話什麼,繼續醫治!”
沒有降罪,醫女微微鬆了口氣,跪在那兒,小心翼翼地給她接骨。
雖然小心再小心,可鑽心的疼痛依然讓郡主慘叫連連。
好不容易接完了骨頭,醫女仔細地叮囑了注意事項,正準備告退,卻聽清安郡主陰毒的下令:
“接個骨而已卻敢讓本郡主吃這樣大的苦頭,我看你這手也沒必要留下了。來人,拖下去砍斷她的手!”
醫女花容失色。不等求饒,就被封住嘴拖了出去。
一屋子的婢女,從頭到尾噤若寒蟬,對於郡主這種喜怒無常的行為早已見慣。
懲罰完了醫女,依然未能平息清安郡主的火氣。
一想到往日疼惜她的晉王有了王妃,她內心深處就覺得無比憤怒。
尤其想到晉王留在林傾月那裡,不知道會不會圓房,她更加心神不安。
直到派出去打聽的婢女過來稟報,晉王已回自己住所,並未留宿秋水院。
她心裡才稍稍舒服一點,但很快又擔心起來:那林傾月慣會玩弄心機,以後肯定會勾引哥哥!
萬一哥哥把持不住……
不,不行!
絕對不能讓哥哥被那種賤人玷汙!
就在這時,先前派出去的心腹春梅回來了。
“郡主,奴婢已經把乞丐帶回府了,現在就送去秋水苑那邊嗎?”
大晚上的,外麵街市上都沒有什麼人,春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個乞丐,回來得有些晚了。
清安郡主抓起杯子砸了過去:“蠢貨,你現在才把人弄回來有什麼用?再說,那賤人根本就沒死。先前都是裝的,你一走她就活過來了,還差點害死本郡主!”
要是林傾月當時真死了,對清安郡主來說,才是一了百了。
春梅諾諾低頭:“奴婢這就趕他回去。”
“等等,”清安直起腰來笑了起來,“醒了,那也能派上用場啊。”
秋水院。
林傾月給自己包紮了下傷口,避免頭部傷口再繼續流血——清安郡主真是狠毒,連勒死原主之前,還虐打了一頓。
接著,她就開始閉目打坐調息。
原主的身體很差,小時長期營養不良,又天天乾粗活受虐打。
恢複身份後,由於她吃相差、飯量大,連下人都嘲笑她。
於是她又不敢多吃,每天隻能半飽,努力學習貴女的儀態。
如此之下,她整個人麵黃肌瘦,氣色極差。
好在傾月仙君的魂魄之力強大,此刻這具身體漸漸舒緩過來,氣色也紅潤了一些。
她原本還想引氣入體,進行修煉,可調息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這個世界好像靈氣稀薄,折騰了半天也隻吸收到了一點點靈氣。
看來想要修煉,還得另辟蹊徑。
“呼——”起風了。
窗外的枯枝在窗欞上落下張牙舞爪的碎影,隱約中還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在窗外樹下徘徊。
她似乎想要進來,又懼怕這屋裡的人,隻有低低的啜泣若隱若現地傳來。
旁人看不見、聽不見,但林傾月隻掃了一眼,就看清了窗外的東西。
“你想讓本座幫你?”
幽怨的哭聲一止,黑色的虛影定在霞影窗上,竟是一個少女的輪廓。
“嗬,本座為什麼要幫你?”
如今的傾月仙君當真是沒落了,連冤死的小鬼都敢到她跟前來求助,真是膽大包天!
哭聲又起,如訴如泣,聽得人心煩。
“真以為本座是什麼良善之人?不幫,滾!”
“噢?原來和清安郡主有關,那本座倒是很樂於助人。不過,事成之後,我要你一半的功德。”
修行有兩大捷徑,一個是生吞魂魄,借魂魄之力,提升修為。此乃惡行。
另一個,便是積攢功德,將功德之力轉化為靈力。此乃善舉。
至於傾月仙君嘛……她前半生是修仙界最善良的女仙,功德無數,受人敬仰。
後半生卻墮入魔道,惡行滔天,成了人人懼怕的女魔君。
因此,兩種修習捷徑她都精通。
不多久,外頭又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林傾月眉頭一皺:“又來?看來王府今晚注定不會太平了。”
不多久,窗口冒出數點火星,燒破了銀紅的霞影紗。接著幾支迷煙就丟了進來,輕薄的煙霧瞬間彌漫在室內。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丟進一個渾身臭氣的乞丐。
那乞丐被灌了催情的藥,看到床上依稀有個人影就餓狼般撲來。
不等靠近,忽聽一聲厲喝:“定!”
乞丐就頓時僵住不動了。
“就這點手段?”林傾月拾起了地上的迷香,塞進了乞丐手裡。
接著,她手腕一翻,迅速結出一個傀儡咒,又啪的一聲,點入了那乞丐的識海。
“出去。”
乞丐就像木偶一樣,僵硬著身體一步步走到院門口。
“往右。”
乞丐身子一轉,轉向右邊的小路——那是清安郡主所在的方向。
“不好。還是往左,左。接著直走,一直走!”
乞丐像提線木偶一樣,依照林傾月的命令,調整好了方向,一直往前走去。
林傾月唇邊勾起一抹蔫壞的笑來——
你們不都自詡當世明珠,貴不可言嗎?
本座偏要你們沾滿汙垢,看看剝掉虛華的外衣後,是怎樣一灘腐臭爛泥!
誰,又比誰高貴呢?
此刻,晉王東方宴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在寢室深思。
為什麼聖上偏要安排這場滑稽的賜婚?
林傾月的名聲之差,聖上不可能不知道。是有意為之嗎?
又或聖上覺得本王最近動作太多,爭位的心思明顯?故意敲打?
還是一番考驗,想看看本王是否恭順聽話?
其中有無其他幾個王爺的功勞?
他思索了良久,直到漏儘更闌,才按了按生疼的太陽穴,寬衣入寢。
東方宴不喜歡有外人在身邊,是以入寢時也室內無人值守。
雖然門外站了兩個侍衛,可到了下半夜本就容易困倦。
夜風裹著迷香吹來,那兩個侍衛的眼皮一沉昏睡了過去。
東方宴睡夢中,恍惚聽到門好像開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嫋嫋青煙。
“不好,是迷香!”
他一個翻身,可還是不小心吸入了幾縷,身體立馬就綿軟了起來。
此處不得不說,清安郡主用的迷香實在質量絕佳。僅僅隻是吸入了一點,就能讓人渾身疲軟無力。
東方宴掙紮了下,沒能爬起。想要喊人,發出的聲音猶如蚊蠅嗡嗡。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慢慢地走到了床榻邊。
“你是何人,膽敢行刺本王?”東方宴蚊蠅般的聲音嗡嗡質問,毫無氣勢。
對方沒有回答,卻莫名其妙地開始寬衣。
寬衣?
東方宴愣了愣:他要乾什麼?怎麼和尋常的刺客不太一樣?
沒等他想明白,那人突然掀開被子。往他身上一撲,開始動手動腳。
東方宴目眥欲裂,想要推開那人,手腳完全使不上勁頭。隻聞到那人渾身酸臭無比,好像是個乞丐!
饑渴多年的乞丐,又被催情藥支配著欲念,神思混沌,根本分不清身下是男是女,隻管胡亂扯開衣服,啃著、摸著。
眼看著褲子都要被扯掉了,東方宴的內力終於衝破逼退了藥力。
他力氣一恢複,便是一腳將身上之人踹飛出去。
那乞丐摔趴在地上,還在含糊不清地喊著:“美人,美人,親親……”
“咣!”長劍出竅,東方宴一劍封喉,乞丐抽搐了幾下死了。
也直到這時,巡邏的守衛才衝進來查看。
然後就看到一貫清貴高潔的晉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執長劍的手都在顫抖。
而地上倒著一個,像乞丐一樣的……刺客?
沒人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麼,隻有東方宴清楚地知道,自己差點清白不保。
真的隻差一步!
想到方才的情景,惡心得他想吐。內心猶如發狂的猛獸,想要將那些酒囊飯袋的侍衛統統砍殺了。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嗜殺,否則會落得殘暴的名聲,令君王不喜。
他深深地呼吸了數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淡淡開口:“查,這乞丐是誰放進來的。為什麼巡邏的侍衛沒有注意到,給本王查!”
乞丐明顯是被人下了藥,並非刺客。
所以到底是誰,敢這樣羞辱他東方宴!
這一晚,清安郡主睡得很不踏實。
隱隱約約中,總能聽到“吧嗒、吧嗒”好像雨水漏在地板上的聲音。
難道屋子漏雨了?
“吧嗒”又一滴水滴下,落在她的臉上,冷得刺骨。
她猛然驚醒,發現門窗都大敞著,磅礴的大雨狂湧了進來,蔓延了一地的水。
屋頂還在漏水,華貴的雲錦窗幔都濕透了,不停地往下滴水。
水越來越多,不過頃刻間,就漲到了床榻的高處。
“來人,來人啊!春梅、冬雪、秋菊都死哪去了!”
沒人回答。
明明周圍漆黑如墨,可她卻能清楚地看到,一顆頭顱緩緩從水裡升起,濕發黏覆在慘白的皮膚上,水珠從泡得腫脹的臉頰低落……
“啊!”
一聲尖叫,她猛然驚醒。
“郡主您怎麼了,可是夢魘了?”
直到守夜的冬雪輕聲詢問,她才驚覺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可夢裡那顆頭看向她時候的眼神,充滿了怨念,十分駭人。
直到婢女喂她喝了杯水,她喘息的聲音才漸漸平息下來。
“啪!”她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丫鬟臉上,“本郡主剛才喊你們,都死哪去了?為什麼不應?”
春梅捂著紅腫的臉,委屈巴巴地說:“奴婢一直守在郡主身邊,並未聽到郡主喊我們……”
不等他說完,清安郡主一腳踹過去:
“賤人,還敢頂嘴?把屋裡所有的燈都點了,值夜的時候不準睡覺。”
“是。”
再次躺下,清安郡主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了。
夢裡那個東西的眉眼,依稀有些眼熟。
想起來了,是她!
她莫名地驚出一身冷汗,那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會夢見?
一定是今晚事情太多,有些心神不寧了。
她翻了個身,正想繼續睡,卻忽然摸到了一把濕漉漉的長發,猶如水蛇般滑膩。
她閃電般地抽回手,睜眼時就看到夢裡的頭顱躺著她的床上,慘白的瞳孔溢滿了怨毒的神色。
“啊”
清安郡主尖叫著,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摔下來。
春梅急忙去扶她。
她嚇得閉緊雙眸,哆哆嗦嗦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床上有,有東西!”
可春梅什麼也看不見,
“在被子底下,被子底下!”清安郡主在尖叫著。
春梅把被褥都掀了,也依然沒發現什麼東西。
清安郡主卻跟見了鬼似的,嚷著:“是她,那個賤人,死了都不安生!你命不好,死了活該,不能怪我啊!”
忽然她又惡狠狠地盯住了春梅:“你聽見了什麼?”
春梅嚇得趕忙跪下:“奴婢什麼也沒聽到。”
清安郡主冷聲道:“今晚的事情,不準在外麵瞎說,否則本郡主割了你的舌頭!”
天開始蒙蒙亮,清安郡主索性也不再睡了,讓春梅給她準備行裝,準備過一會去寺廟裡拜拜。
轉念間,她又想到那男乞丐的事,此刻應該已經和林傾月成就好事了吧?
一想到今日之後,人人都將知道,林傾月饑不擇食和乞丐勾搭在一起。清安郡主心情舒暢了不少,連先前那些詭異的事情都拋到腦後了。
她並不擔心晉王是否會查到乞丐的來曆。
就算知道是她弄進府的,也沒關係。
這些年晉王簡直把清安郡主寵上了天。無論清安郡主做了什麼樣的事,隻要喊一聲“哥哥”,他便會無條件包容一切,並為其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還記得去年初到京城的時候,她看中了一個玉鐲。
可鐲子已經被戶部侍郎家千金買走,還不肯相讓。
清安郡主一氣之下,把玉鐲砸在那位千金頭上,斷玉劃過臉頰,直接破了相。
清安郡主本也不覺得什麼大不了的事。
直到這事被言官告到聖上跟前,她才有點慌張。
而東方宴也隻讓她以後低調,連責罵都沒有。
沒過兩天,她就聽說那戶部侍郎被晉王抓到貪汙的證據,全家下了大獄。
至於她傷人的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