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生說了一句什麼？
我也喜歡我自己？
哪有人這麼自戀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盛枳想笑。
忽然，記憶的閥門鬆動了一下，有什麼東西像是被喚醒了一般。
似乎曾經也有誰跟她做過這樣的約定。
“你要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自己。”
……
病床上的盛枳臉色依舊蒼白，但旁邊心率監測儀上的那幾條線起伏得越來越強。
彼時尚未徹底恢複數據的係統又一次找上謝予臣。
忘了這是第幾次，他像過去時間線上無數個謝予臣那樣，想要回到過去，將盛枳從噩夢的源頭徹底解救出來。
隻是這一次，卻出現了變數。
原本準備轉身離開的謝予臣，垂在褲縫邊的手忽然被拉住了。
他驚詫扭頭，病床上的人還未徹底清醒，臉上卻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淚水。
他聽見盛枳虛弱的聲音：“不要走……”
謝予臣顧不得其他，反握住盛枳的手，小心翼翼地坐在病床邊緣，溫柔地替她擦拭著眼淚。
“我會記住的，不要離開我……哥哥……”
她的眼淚像是流不完一樣，整個人陷入了一場巨大的夢魘，小聲抽泣著。
謝予臣無暇顧及她口中的哥哥到底是誰，隻是看著她這個樣子，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似的，連呼吸都像在受刑。
“枳枳，彆哭，我不走。”
謝予臣安慰著她，同時抬手想要按護士鈴。
可還沒來得及按上去，腦海裡就突兀地傳來係統的機械音播報：
“無限期任務四順利開啟，樣本複刻值已達百分百， 請宿主儘快重新連接學人精係統。”
謝予臣愣住了兩秒，繼而腦海被鋪天蓋地的喜悅占據著。
結合剛剛和係統的對話，他很快反應過來，盛枳成功完成了係統布置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
“你說過，她收集到足夠複刻值，你就有辦法救她的是嗎？”
他儘量保持著冷靜，但還是藏不住語氣裡的愉悅。
或許與盛枳有關，這一回，係統的數據恢複得格外快。自然也知道了謝予臣在盛枳八歲到二十歲的這段時期裡循環了多久。
作為一個人工智能，都快要記不清了。
它依舊操著那口機械音：“是的，不過我需要提醒你。救回她，需要你付出一半生命。 ”
“可以。”
謝予臣沒有絲毫猶豫。
係統罕見地頓了一下。
明明這一次沒有循環，沒有經曆之後的事情。
謝予臣甚至不知道上一個時間線上成年的自己，早就預支了九歲時的他的一半壽命給盛枳。
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依舊義無反顧。
係統忽然有點兒明白了。
從過去到未來這條時間線上，或許存在著無數個謝予臣，但每一個他，都毫無疑問深愛著盛枳。
“她長大了，不再需要通過其他的載體來容納我的數據，你可以將我與她重新綁定。”
“之後她會醒過來，我的療愈係統，會逐漸幫她恢複。”
係統的聲音有些沉重，也沒再提那個要謝予臣幫自己升級的要求。
謝予臣雖然不太理解它的話，但他足夠聰明，很快便找到操縱係統的方式。
他像是無師自通一般，重新讓盛枳綁定了係統。
做完這一切後，他安靜地坐在床邊，等待著盛枳醒來。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音響起。
謝予臣這才想起來，門外還有人。
他看了看病床上的盛枳，起身走到房門口。
拉開門的瞬間，初盈正在數落敲門的遊筠：“你就不能讓他們兩個安靜待會兒……”
半開的房門，打斷了初盈的話。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謝予臣。
“她怎麼樣了？”初盈迫不及待問。
“還沒醒。”
謝予臣老實回答，說話時視線落在遊筠的手中捏著的信封上。
遊筠見狀，立馬把信遞給他：“信是有人寄到學校的，被我看見了就順手帶過來的。”
“謝予臣，這不是你自己的筆跡嗎？”
一句話，讓謝予臣徹底怔住了。
他目光落在牛皮紙信封上，看到上麵“謝予臣親啟”那幾個字。
的的確確是他的字跡。
他抬手接過來。
“我想進去看看枳枳……”初盈觀察著謝予臣的臉色，小聲道。
謝予臣從房門口讓出一條路，讓大家進去，自己則守在病房門口。
微涼的指尖落在信封邊緣，他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隻是打心底產生了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後，他拆開了那封信：
“謝予臣你好：
以我對自己的了解，你現在在懷疑，寫下這封信的人是誰？現在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就是你。
在經曆過無數次循環後，我終於想到了這個破局的方法……”
在上一次的循環裡。
謝予臣坐在出租屋裡，寫給九歲的自己的信數次石沉大海後，他忽然萌生出了一個新的念頭。
他依舊給自己寫信，隻是這一回收信的人不再是九歲的自己，而是二十一歲的他。
他在信裡交代了許多，包括盛枳的病，包括係統，以及數次的循環後每一個他最終走向的那個相同的結局……
上一個謝予臣在信裡寫道：
“時間軸上有無數個我，而現在這個我，是最聰明的我。
至於你，暫且稱你為下一個未來的我吧。你是最幸運的謝予臣。”
“現在，你是手握劇本的人了。數次的循環實踐表明，你的的確確無法改變她的過去，但未來可以！”
“拜托你，成為之前那盞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燈，讓她擁有逃離黑暗的勇氣與方向。”
謝予臣將那封信重新對折好裝起來，他的心情有點兒複雜。
或許是上一個自己拜托的送信人出現了問題，又或許是其他原因。
總之，這封信來得有點兒晚。
一切即將塵埃落定，劇不劇本的，也沒那麼重要了。
某個號稱最聰明的謝予臣，還真是挺自戀的。
是不是最聰明的也有待商榷。
不過謝予臣承認，有一點他說對了。
此刻，現在的謝予臣，確實會成為最幸運的謝予臣。
因為盛枳給了他這個機會，她不需要彆人照亮她，她可以自己走出那片陰霾。
而他有幸，沐浴了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