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秀結束沒多久,人群開始散去。
四人打打鬨鬨地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遊筠搶了初盈的娃娃,後者這會兒氣的臉都紅了,正追著要踹他。
盛枳笑著看他們倆鬨。
她任由謝予臣牽著手,皮膚相貼的地方,能夠感知到彼此的溫度。
她視線從這兩人身上移開,扭頭看謝予臣,卻發現後者也在看她,眉梢眼角儘顯溫柔。
盛枳思考著,現在是否是個好時機。
“謝予臣……”
她猶豫著開口。
“嗯?”
浪潮拍打沙灘的聲音幾乎快要淹沒了她的躊躇。
謝予臣微微俯身,向她湊近了些:“你說。”
“其實我……”
話卡在喉嚨裡,一滴水珠砸在了她的臉上,盛枳受驚似的閉了下眼睛。
還沒來得及睜眼,謝予臣就已經抬手輕輕替她拂掉了雨珠。
“下雨了。”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話一般,越來越多的雨滴迅速落了下來。
這場雨來的實在不及時,又或許是太過及時。
謝予臣脫掉外套替她擋雨的間隙裡,還不忘招呼那倆玩心大的趕緊跑。
好在這會兒他們離停車的地方也不遠了,幾人前後回了車裡。
車內開著燈,車窗玻璃將雨的聲音壓悶了些。
車外風雨肆虐,像恐怖電影裡世界末日的前兆。而這小小的一方空間,成了四人的遮蔽所。
謝予臣把車內空調溫度打高,掏出抽紙遞給他們擦臉。
他自己也淋了不少雨,有水滴順著發絲往下滑落。
都這樣了也絲毫看不出半點兒狼狽。
盛枳抬手抽了幾張他遞給後座的紙,又遞給他:“你自己也擦擦。”
謝予臣接過,隨意擦了兩把,提醒她係好安全帶。
他這一路開的格外小心,中間碰到紅綠燈停下來時,忽然瞥見副駕上的盛枳。
她扭頭看著布滿雨滴的車窗,夜色下玻璃的反光能映照出她的影子。
臉上表情很淡,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偏偏謝予臣就是能感受到,她有心事。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微信頭像。
也是個下雨天,小黑貓趴在窗邊看著雨簾,因為連著幾天他都帶小貓去花園裡散步了。
但是那天下雨,它不能出去,所以它在發愁。
但謝予臣隻用一個罐頭就把貓哄好了。
謝予臣忽然想,要是盛枳是隻小貓就好了。
小貓應該不會有那麼多煩惱,如果有,他就用很多貓條和罐頭哄她。
……
車子抵達錦湖嘉苑時,雨剛好停了。
盛枳擔心初盈一直濕著會生病,提前在微信上和喻女士商量過後,決定著她去自己家住一晚。
兩人下車後,盛枳一手拉著初盈,轉過頭去向謝予臣揮手道彆。
“進去吧。”謝予臣在車上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
直到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謝予臣才慢悠悠把車窗關上。
後座的遊筠賤嗖嗖地從中間探出腦袋往前:“怎麼樣?是不是特彆羨慕?”
謝予臣給他一記刀眼,警告道:“少胡言亂語,坐好。”
車子轉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把遊筠送回家後,謝予臣直接開車回了老宅。
本來晚上沒陪老爺子守歲他就不樂意,要是連回都不回去,那指不定他要怎麼編排自己呢。
等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他穿了身居家服,頭上頂了個毛巾,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回來那會兒給盛枳發的報平安消息,前幾分鐘才得到回複,他猜測盛枳現在應該還沒睡著。
胡亂擦了兩把頭發後,他將毛巾丟在旁邊的凳子上,雙手打字。
【臣退了】: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打完後,他的手指虛按在發送鍵上,猶豫良久後,把那行字悉數刪掉。
換成一句“早點休息,晚安。”
或許今天不是個好時機。
盛枳也是這麼想。
她放下手機,看到初盈從浴室裡出來。
兩人身形差不多,她身上穿著自己的睡衣倒也挺合身。
初盈洗完澡後,整個人神清氣爽,一屁股坐在她房間的懶人沙發上,準備和盛枳聊點兒閨蜜夜話。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往後一摸,掏出一個藥盒。
“這是什麼?”
幾個生僻的中文組成了一句十分拗口的藥名。
她一邊低頭看一邊喃喃道。
盛枳趕忙搶過放到身後,胡亂應付道:“是消炎藥。”
初盈狐疑地挑眉看著她。
盛枳說謊的時候特彆容易心虛。
“枳枳。”初盈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啊?”
她驀地想起之前盛枳差點退學那件事,越發覺得不對勁兒起來:
“你老實說 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盛枳看著她嚴肅的表情,幽幽歎了口氣,產生了種巨大的無力感。
兩人僵持不下,就在初盈以為,不會得到結果時,她聽見了盛枳異常平靜的聲音:
“盈子,我有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盛枳忽然發現,這些事情也並沒有那麼的難以啟齒。
“什、什麼意思啊?”
初盈被這句話砸得暈頭轉向,好半天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是……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活不久?”
“醫生說已經是晚期了。”
初盈瞬間紅了眼眶,她抱住盛枳,語氣急切:“會不會是誤診啊,你還那麼年輕……”
“已經查過很多次了。”
盛枳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你彆難過。”
她想說或許有辦法,或許她……不一定會死。
但又擔心到最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閉口不言。
“那你要怎麼辦啊……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初盈急得有些語無倫次,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謝予臣他知道嗎?”
盛枳抿著唇,搖搖頭,“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他。”
她耐心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保密啊?我想自己告訴他。”
初盈癟著嘴點頭,仿佛隨時都要哭出來了:“那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啊?”
盛枳笑著:“沒有。”
初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隻好再次抱住了她……
她忽然想起大一開學時,也是個陰雨天。
她剛和父母吵了一架,又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還碰上下雨天,心情煩躁得不行。
忽然頭頂多了一把傘,將她的一部分煩躁隔絕在外。
然後她就認識了盛枳。
命運實在不公平。
初盈想,這樣美好的女孩子,為什麼沒有人給她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