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隨著兩名道士穿廊而行,青石板上腳步聲錯落有致。
獨孤求敗負手而行,看似漫不經心,目光卻如利劍般掃視著兩側的殿宇樓閣,每一處飛簷鬥拱都逃不過他的審視。
王中孚推著老爺子輪椅,自從昨夜分道而行後,他便在沒開口過。
此刻他低垂著頭,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進和陳柚則一左一右護在兩人身側,略顯有些緊張。
轉過一道月洞門,鹿鳴子側身讓路,臉上堆著笑:“前麵就是偏殿了!諸位請……”
就在獨孤求敗微微側身準備通過月洞門時,變故陡生。
鹿鳴子袖中寒光乍現,一柄淬毒匕首如毒蛇吐信,直取獨孤求敗腰間要穴。
另一名道士同時暴起,雙掌泛起詭異青芒,挾著腥風拍向獨孤求敗後方。
“當心!”
卻見獨孤求敗身形未動,那兩名道士距他尚有半尺之遙,突然如遭雷殛,身形凝滯。
刹那間,兩道血線自二人咽喉處迸射而出。
獨孤求敗衣袖翻卷,兩具屍身已被他拎在手中,如盾牌朝李、陳二人身後一擋。
幾乎同時,破空之聲大作!數十枚淬毒暗器自廊簷各處激射而來,儘數釘入屍身,發出連串悶響。
緊接著,黑影閃動,十來名衣著勁裝的漢子魚躍而出,將眾人團團圍住。
李進剛想幫忙,忽聽獨孤求敗低吟聲傳入耳中:“去找人!”
找人?
玄微子!
餘光掃過,見陳柚三人神色如常,李進立刻明白,這是劍魔以傳音入密之術示下。
他心思轉得極快,矮下身子,趁著混亂悄然隱入庭院深處。
場中,獨孤求敗冷哼一聲,將已成刺蝟的屍身隨手擲地,身形猝然化作十餘道殘影,如鬼魅般穿梭於敵陣之中。
對待敵手,他從未有慈悲之心。
但見他袖袍翻飛,每一指點出,必有一名敵人喉間綻開血花。那些勁裝漢子甚至來不及反應,便已如割麥般接連倒下。
陳柚三人尚未從震驚中回神,獨孤求敗的身影已重新凝實,負手立於原地,仿佛從未移動過。
而四周,橫七豎八倒伏著數十具屍體,每一具的咽喉處,都有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痕。
自始至終,甚至沒有任何一人能遞出一招。
廊簷陰影處,最後那名幸存者顫抖著癱倒,仿佛見到了厲鬼,瞳孔止不住地抖動。
“說,玄微子被你們關在何處?”
獨孤求敗陰冷的目光,正對上那人驚恐的雙眼。
那人冷汗頓時浸透後背,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半個字。
“哈哈哈……何必為難小輩!”
一聲怪笑過後,金國大薩滿呼良傲攜帶雙輪,自廊頂飛身而下。
與他同時落下的,更有四名好手,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內家高手。
獨孤求敗衣袍自鼓:“又是你!”
呼良傲揚天大笑:“咱們這是第二次見麵了吧?何必著急打打殺殺,不若談筆交易?”
獨孤求敗語氣冰冷:“放了上清宮弟子,我饒你不死。這就是交易!”
呼良傲獰笑道:“如今籌碼在我手裡,該由我說的算。否則,那十幾個牛鼻子,就要下去給我的人陪葬了!”
“你待怎樣?”
“簡單得緊,隻要劍魔在這裡陪我們小酌至明日,我自會放人!”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看來,黃天蕩裡,你們已經布下了萬全之策!”
呼良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我有一事不明,你本是江湖浪子,為何這麼愛管閒事?那宋人的官家,還能給你留頂烏沙不成?”
獨孤求敗朗聲道:“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我隻求快意。想管就管,想做就做,你奈我何?”
老爺子聽了這話,不由撫掌叫好:“好,這句話,我喜歡!老頭也想替劍魔問問你這韃子,為什麼滿嘴廢話!”
呼良傲臉色驟變,雙輪‘錚’的交擊出刺耳銳響:“你……你是何人?”
老爺子故作高深:“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三十年前江湖人稱‘天機算儘’司馬徽是也!”
呼良傲哪裡聽過司馬徽的名號,隻覺得能有這響當當的頭銜,又在獨孤求敗身側,多半是為隱士高人。
獨孤求敗此刻並不著急動手,他現在要做的是拖住呼良傲,替李進尋人爭取一些時間。
對方兩日前還在江北,短時間內就算是拿下了上清宮,也未必有時間將人全部轉走。
而且,籌碼多半是要帶在身邊的。否則,對賭人的心,自不會安寧。
眼見老爺子是在虛張聲勢,他自然樂得配合。
老爺子見呼良傲驚疑不定,得意慢悠悠地捋了捋花白胡須:“怎麼?連老夫的名號都沒聽過?看來你們金國的情報也不過如此。”
獨孤求敗故意露出驚愕神態:“忘了介紹,十年前摩尼教總壇一戰,老前輩風頭可是蓋過諸多英豪!”
呼良傲臉色更加難看。他從慕容瑤口中得知刺駕一事黃了,便算準獨孤求敗會至黃天蕩應援。
從嘉興到黃天蕩,茅山上清宮是必經之地。
也不知他從何處得知劍魔於上清宮之間的淵源,當即率人搶先占了上清宮,布下這天羅地網。
情報當中,並沒有說明獨孤求敗身邊有多少幫手,慕容瑤也隻說有一位內功超絕的老人,拳爪功夫相當了得。
難道就是輪椅上這不起眼的老頭?
如此一來,自己帶的四名高手,恐怕就不是他二人敵手。
既然如此,能不動手最好不動手。
呼良傲強行按住心神不寧:“原來是司馬前輩。我大金國主求賢若渴,若是前輩肯隨我麵見國主,必許以高官厚祿。”
老爺子這幾天下來,算是徹底將穿越玩明白了,嘿嘿笑道:
“唉喲,瞧老夫這模樣,怕難承受舟車勞頓。再說,空口無憑,老夫怎能輕信。不若叫你那主子到此,咱們商量好了,在做定奪如何。”
呼良傲乾笑一聲:“國主萬金之軀,豈能輕動?”
老爺子悠哉地往輪椅上一靠,指尖輕敲扶手:“那可難辦了!老夫滿腔才學,竟不值狗主人三顧茅廬?”
“你?”
呼良傲這才聽出老爺子是有意戲弄於他,頓時怒從心起:“老匹夫,彆給臉不要臉!”
老爺子見狀非但不懼,反而拍手大笑:“狗兒就是狗兒,除了狗仗人勢,啥也不是!”
陳柚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一轉臉,隻看到依舊呆愣愣的王中孚,卻不見李進。
正待疑惑,就聽到獨孤求敗以傳音功法說道:“我讓他去辦些事,莫要露餡了!”
陳柚機敏過人,當即會意,臉上笑意更濃,故意揚聲道:“外公,這就是您的不是了,人怎能和狗計較呢!”
“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這瘋狗?”
陳柚眼珠一轉,俏皮道:“自然是找根打狗棒,一棍子打出去便是,保管嗷嗷直叫!”
老爺子興奮道:“對對,我倒差些將‘打狗棍法’忘了。”
呼良傲被二人一唱一和氣得臉色鐵青:“找死!”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緊接著,也顧不上繼續周旋,身形暴起,鐵輪劃出兩道寒芒。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獨孤求敗已悄然擋在陳柚身前,僅用兩根手指,便彈開了呼良傲的雙輪。
“何必為難小輩!”
這話本是呼良傲所言,此刻原封不動還給他,更顯譏誚。
呼良傲一張紫膛臉漲得發黑,正待催動十成功力再戰,忽聽身後有人驚呼:“不好,起火了!”
他猛然回頭,隻見後院方向已騰起滾滾濃煙,頓時臉色驟變。
“好個暗度陳倉!”
話音未落,身形已如大鵬展翅,向後院疾掠而去。
獨孤求敗豈容他脫身,信手折下花壇裡一段三尺花枝,枝頭猶帶數朵含苞桃花。
但見他手腕輕抖,那柔軟花枝竟發出清脆劍嘯。
刹那間劍氣縱橫,枝上桃花紛紛離枝,化作漫天飛刃,挾著破空之聲直取呼良傲後心而去!
一直靜立不語的四人此刻同時暴起,四柄長劍齊齊出鞘。
但聽‘叮叮當當’一陣急響,那灌注了內力的花瓣竟被儘數擊落。
四人各據方位結成劍陣,將獨孤求敗圍住。呼良傲趁此間隙,早已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間。
陳柚見狀,不禁驚呼出口:“糟了,李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