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季,安晴在碧水鎮度過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沒有了楊二和楊三的碧水鎮,空氣都格外自由,她開始放心大膽地往外走,衛南也帶著她慢慢走進他的朋友圈,他的那些兄弟有的比他年紀還大,完全把安晴當成親妹妹看。打球、吃飯甚至唱歌,總喊她:“妹妹,一起來玩。”
安晴就在這樣的環境裡,越來越愛笑,性子越來越開朗。
暑假補課的夜晚,他們就在宿舍裡放歌聽,屋簷下的那一排台階,是他們最喜歡呆的地方,三個人喝點啤酒,安晴坐在一邊啃雪糕。幾乎所有當時風靡的流行歌曲,他們都聽了個遍,唱了個遍。
永進酷愛beyond的歌,還常常哼竇唯的《無地自容》,安晴從他那裡,慢慢了解了中國的搖滾樂,他唱到竇唯《無地自容》時必破音,卻拍著胸脯喊:“這才是搖滾精神!”
衛南唱歌是很好聽的,他唱《相思風雨中》,一個人能在男女音之間自如切換。
難解百般愁 相知愛意濃
情深變蒼茫 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
但願他日重逢
夜漫漫路上珍重
寒夜裡霜雪飄時
但願花亦豔紅 彆後路上珍重……
一曲終了,永進和黑子都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安晴拍著手鼓掌。鼓著鼓著感覺像是少了點什麼,她拍拍永進的肩膀:“你們,會不會,那個啥?”“啥?”永進喝了幾瓶啤酒,眼神迷離又滿臉開心地問她。“就是,會不會彈吉他?”
“不會!”
“這個不是……,你們那啥的標配嗎?”
“啥?”
“就是……泡妞……”
“噗!”這回是黑子嘴裡一口酒噴出去了。
三個人齊齊都驚訝地看著安晴,一臉一言難儘。衛南無奈地很:“你這又是哪裡看來的?”
安晴坐直了身子,頗為理直氣壯:“那電影裡不都這樣演的嗎?浪子,顏值高,身手好,會彈個吉他,唱著憂鬱的歌深深吸引女主角,還標配要有紅塵知己,上演愛恨情仇。”
三個人一臉無語,黑子忍不住說:“你是不是這段時間又看什麼小說了。”
“沒有~,以前看電影看的。”
“顏值高,身手好,紅塵知己,這是你南哥的標配啊。”永進說。
衛南笑著罵他:“神經病。”
“所以,你們誰去學一下唄。”安晴慫恿著。
衛南看著永進,抬抬下巴,黑子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他,安晴也懂了,一臉期盼的表情看著他,永進隻好歎了口氣,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短發:“顏值高,身手好,除了你南哥,也隻有我了!”
有顏有才的進哥,也是有人追的。認識的兄弟都跟安晴說,追永進的是豪放的小太妹,估計他那頭貼皮的短發太唬人了,嚇退了不少良家淑女。有幾天吃完晚飯,安晴天天吵著要去店裡玩,就是因為有個女孩子天天過來蹲永進。永進煩她,又不能凶安晴,隻能對著女孩沒好臉。女孩一來,就貼在永進邊上,問他吃了沒,忙不忙,拉著永進的手說讓他陪她打遊戲,永進揮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自己玩去!彆煩我!”
女孩生氣地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我有哪裡讓你不喜歡的,你說啊!”
“哪都不喜歡,讓我怎麼說?!”永進就是煩她。
“你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喜歡她!”那個女孩一指就指向安晴。安晴正跟黑子蹲在一旁吃冰棍看熱鬨呢,禍從天上來。她反手指指自己,無聲地問女孩:“我?”
“對,說的就是你!”這個女孩早就看安晴不順眼了,整天跟衛南和永進他們呆在一塊,不也是湊上去的嗎?!
“你瞎說什麼?”永進被說中了心事,又羞又惱。
女孩一把抱住永進的腰,衝著他喊:“你跟她不是一路人,我才是!”
安晴冰棍都忘了吃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過了一小會,她把冰棍一扔,清咳了一下嗓子,給永進救場。“你如果了解我進哥,並且敬他愛他,你就絕對不會說出是不是一路人的說法。你剛才不尊重我,也就是也不尊重我進哥,你這樣沒禮貌,就算是天仙,我進哥也不會喜歡你!”
黑子在一旁快笑死了。衛南站在店裡窗戶邊上從頭看到尾,心裡直樂,這丫頭,為了撐個場子,都快把武俠小說台詞給搬出來了。
那天衛南載著她回了棉紡廠宿舍,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
楊大的事情他和冬哥誰也沒說,楊大死了,他們更不會大張旗鼓擺席慶祝,但不妨礙親近的人吃頓飯喝酒慶祝一下。
於是,冬哥來了,趙剛來了,還來了衛南兩個很過命的兄弟,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個個輕鬆自在。
冬哥這次看到安晴,笑眯眯地招手讓她過去,竟然塞了個紅包!安晴哪能收,一直往外推,冬哥嘴裡叼著煙,往她懷裡塞:“拿著拿著!”安晴隻好求助地向衛南看,衛南跟她眨眨眼,安晴這才笑眯眯地塞過來,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冬哥!”。冬哥湊近衛南身邊眨著眼說:“嘿,小姑娘還挺聽你話!”“彆嚇說,哥!”衛南怕安晴聽到了,“我懂,我懂!”冬哥樂嗬嗬地拍拍他肩膀,他今天笑的比這幾年笑的都要多。
這麼好的日子,怎麼能少的了酒?在酒桌上,趙剛提議:“妹妹,喝點?”
“喝!”安晴一個酒杯放桌上,其他幾個人都喝彩,冬哥誇說:“看看這範!不愧是安誌剛的妹妹。”
衛南就坐她旁邊,側頭問:“真能喝?”
“放心吧。”安晴挺了挺胸膛。
“來吧,大家。”冬哥先舉杯,他環顧一圈,衛南、永進、黑子這些當年跟著他還是半大的孩子,如今長大成人,也即將獨擋一麵了。過去幾年的歲月在他眼前快速滑過,他也不禁頗多感慨:“彆的不多說了,今天高興,不醉不歸!”
都說酒品如人品,有人喝多了會耍酒瘋,永進喝多了聽說還會打醉拳,可是眼前的冬哥喝多了,讓安晴可覺得太新鮮了!
冬哥平時臉上那塊疤已經看不明顯了,酒喝多了以後臉一紅,眉骨那裡還是能看的很明顯,那道疤像是硬生生把他臉分隔成兩塊,也不嚇人,看著還挺有意思。跟平時氣場像換了個人似的,上句不接下句地說著,完全沒有方向,安晴就開始樂,她沒想到冬哥喝多了是這個樣子的。
“周老四那個人,嘿,腦子空空的,什麼料都沒有。我當年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啊,我就知道這人,繡花枕頭一個。衛南你說是不是?”
“是,是。”衛南無奈地點點頭。
“繡花枕頭沒事,好多人都是繡花枕頭,就這趙老六這人,這種枕頭不行……”
在場除了安晴和趙剛,其他人都知道冬哥這個習慣,隻顧自己夾菜吃,讓冬哥一個人在那裡發揮,隻有趙剛在那裡逗冬哥說話:“還是哪些人是繡花枕頭?冬哥給講講唄。”
“我想想……”冬哥竟然像安晴一樣把一隻手托在下巴上,真在那裡想,眼神有點空。這個動作把安晴樂壞了,她忍不住笑出聲。
冬哥正一抬眼,看她笑,用手一拍桌子,指著安晴說:“妹妹,你說對吧?我說的沒錯吧?妹妹都笑了。哎,我說到哪裡了……”
安晴跟趙剛兩個人笑著直扶著桌子扶不起腰來,他們笑成這樣,冬哥也不生氣,還端著酒杯一拍趙剛的後背:“來,喝酒!”這一掌像喬峰的降龍十八掌,一掌拍的趙剛人差點整個撲在飯桌上,一口菜差點吐出來。把永進給嫌棄的,趕緊把靠他的兩個菜給移開。
一頓飯吃的安晴笑的肚子都疼。她眼看桌上一桌男人酒意上湧,已經開始在拚酒了。隻有永進跑出去抽煙了。她眼睛滴溜溜轉一轉,跑出去找永進去了。
果然,永進正坐在屋簷下的台階上醒酒呢,抽著煙。
安晴坐在他邊上。她今天也喝了點酒,氣氛太好,膽子有點大,就一直盯著永進手裡的煙看。
永進被她看了幾眼,有點納悶:“你乾嘛呢?”
安晴湊近他,看看屋裡,黑子正好看著他們倆。她對黑子招招手,黑子停頓了一下,也跑出來,安晴把他拉著坐在自己另一邊。再看看屋裡,那幾個男人正喝著酒呢,於是小小聲地說:“永進哥,給我支煙,我也抽一下試試看唄。”
永進被她嚇一大跳:“搞什麼?這也是你能試的嗎?”
安晴食指放在嘴唇上,一邊噓一邊瞪他:“小聲點。”然後另一隻手又拉拉黑子:“你們兩個給我打掩護,我就試一下。”永進朝黑子看過去,黑子偏過頭不想理這個事情。
永進朝安晴瞪眼:“你是不是喝多了?”
“沒有,真沒有!”安晴繼續壓低聲音說:“我天天看你們抽,我好奇不行嗎?我又沒癮。”
永進不敢給,安晴立馬轉黑子那一邊:“黑子哥,你也有煙對不對?”
黑子也不敢給呀,他隻好看向永進那裡:“你給!都是你鬨的!”
永進說:“你想找死啊?一會被衛南看到,能把我們給剁了。”
安晴兩隻手拉起他們:“走走,我們走遠一點,到宿舍門口去。”
永進拗不過她,把煙和打火機往口袋裡一揣,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黑子一起拖下水,一會要被罵也不會是他一個人。
到了宿舍那條路門口,安晴說:“行了行了,就這裡。”永進用打火機把一根煙點著,沒過嘴,把煙遞給安晴,說:“就嘗試一下,吸個兩三口。”他點了一根遞給黑子,黑子不肯接,他瞪了黑子好幾眼,黑子迫於無奈,被逼把煙接了過去。
安晴接過來,拿著那個煙,好奇地看了好幾眼,她真的就是好奇,為什麼衛南他們對這個有癮,經常抽。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煙靠近嘴唇,往嘴裡吸了一口,“咳咳咳”,煙一過口第一口就嗆得咳起來。一邊咳一邊拿眼睢永進:“這什麼味?這麼辣?”
永進好笑地拍拍她後背:“這男士煙,味都大,試過了就算了。”伸手要去拿煙,她連忙伸手去擋:“彆彆,再試試。來,你來教教我。”
“還學?”
“哎呀,機會難得,你就教我怎麼吸吐就行了,我再試試。”
“好吧好吧。”永進很無奈,他太寵安晴了。
在他們身後幾米,有個人把剛才這一幕從頭到尾地看了下來。
趙剛喝酒喝多了出來上廁所,這條路正好就在去公廁的路上,三個人在那裡悶著頭研究教學呢,誰也沒注意身後還有個人。
這個人也蔫壞,廁所也不上了,扭頭就回屋去。
屋裡冬哥還在那裡自由發揮,不知道扯到哪裡去了,衛南幾個人哭笑不得地有一句沒一句地回他的話。轉眼看到趙剛就回來了:“你不會在院子裡解決的吧?”
“靠,我們是文明人好吧,能乾這種事?”趙剛笑著指指屋外:“你去看看,有好玩的。”
“什麼好玩的?”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特好玩,真的。”他開始轟衛南:“去吧,晚了不一定能看到。”
外頭那三人這會從站改為蹲了,永進開始頭對頭地教安晴:“吸一口,包在口腔裡就行,不要用腹部吸……”背後一句斷喝:“你們在乾什麼?!”衛南充滿怒氣的聲音突然間響起,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黑子,他手一抖,手裡的煙直接掉地上了都。
衛南一臉不可思議,他凶起來還是很嚇人的,永進連忙把手裡的煙往地上一扔,用腳踩了踩,把煙給熄滅了,安晴一看隻有她一個人拿著煙了,立馬也學永進一樣,把煙給扔了,用腳踩了熄滅了。
衛南一看這整齊的動作,氣不打一處來:“誰讓你們教她這東西的!”
“我……我就試試,好新鮮。”安晴有點懵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衛南就開始氣自己,畢竟天天在安晴麵前抽煙的人也包括他一個。他腳一頓,就往回走。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摸不清楚情況,隻好跟在他後麵往回走。
進了那個屋,衛南就往凳子上一坐,習慣性地要掏煙出來抽,頓了兩下,又把煙給塞回去了,嘴裡罵了一句:“靠!”。趙剛看了快笑死了,其他兩個人看那三個人灰溜溜地一排站門口,喝多了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當門神呢這是。”趙剛一下子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桌子大樂,真是太好玩了。
安晴腦子轉的快,她坐在衛南身邊,討好地說:“南哥,怪我,怪我,是我非要永進哥他們教我的。我就是好奇,真的。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你要相信我!”
冬哥難得的清醒了一點,他大著舌頭問:“妹妹……妹妹,你,你乾嘛了?”
“我不學好,我讓永進哥教我抽煙。”
“這是抽煙的事情嗎?你不能什麼東西新鮮就想學,今天學這個,明天呢?”衛南難得生氣地跟她甩臉子。
安晴趕緊哄他,認錯態度特彆好:“沒有!真的,我彆的東西又不學,我不好奇!”
衛南剛要說話,冬哥開口了:“哎,多大的事!衛南,你還好意思管人家抽煙,你14歲就偷偷學抽煙,當時還不是照樣嘴硬的很。”
衛南一句話被硬生生給壓回去。他無奈地看著冬哥:“哥,她是個女孩子!”
“哦,哦,女孩子啊,那也確實是,不能嘗試這個,哈哈。你當哥哥的給帶著頭!”
趙剛和那兩個人都樂不行了,直拍桌子。
安晴對著冬哥說:“沒有,我真錯了,我一會寫個檢討寫給南哥,我不該好奇嘗試了一下。”
“用不著!妹妹!抽煙這事,跟喝酒是一樣的,不過量就沒事。真要寫檢討,讓他也寫一份!”
“不不,我寫,我真的寫!要不然南哥還生我的氣。”
“衛南,就這一個妹妹,這麼乖,你還生什麼氣?妹妹,我跟你說,他再亂生氣,我給你做主!”
衛南看安晴一臉鬼靈精怪的,句句跟冬哥說,但每一句也都說給他聽的,就是為了哄他,讓他彆生氣。看她這樣,他就手癢,忍不住伸手拍拍安晴的腦袋:“行了,閉嘴吧你。”他捏著安晴的脖子:“喝了點酒膽子就大了哈。”
安晴笑著一直躲:“沒有沒有。”
趙剛跟衛南碰酒杯,悄悄問衛南:“是不是管的有點太緊了?”衛南感慨地說:“我們這個圈子,怕她學了一,就有二。”趙剛哼笑著說:“你太小瞧你這妹妹了,人家是有個主意的人。”衛南哼了一聲:“再有主意也是妹妹。”
酒桌散了,安晴偷偷塞給了衛南一張小紙條,衛南打開一看,樂了。是一份檢討書,上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話:“我已深知自己的錯誤,請看我用行動來彌補!惶恐的安晴。”他把這份檢討書折成了一個小紙條,放在了自己的錢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