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野鴨子很聰明。
被我掐住脖子抓著,它像是真的普通鴨子一樣撲騰掙紮。
它以為我看不出它在偽裝。
可是,從見第一麵起,我就感應到了它們的靈。
我之所以還是要圍住竹林轉上那麼幾圈,是想把這一片地方觀察得更加仔細一些。
這是一片福地,它確實沒有圍欄和天網,也沒有設置陣法。
但它就是一片福地,因為這片土地下麵,埋著靈,許多許多的靈。
所以那無數多的孔雀和野鴨子都不會跑出這一片地域。
因為離開這片地域以後,它們就再享受不到這片福地上的好處。
莫看大多數孔雀和野鴨子,都隻是普通的禽類,它們或許感受不到福地上的靈氣,但是它們的本能會告訴它們,這片地區產出的蟲子都要比其他地方更好吃一些。
我想,其他畜牧的區域大概和這裡一樣。
我想,或許我也找到了陸家的大本營所在。
我無視了野鴨子的偽裝,隻是微微勾動嘴角,看著另外一隻張開翅膀,準備逃跑的野鴨子。
我朝它招了招手,說:“不想我捏死你老婆的話,你就乖乖回來。”
那隻野鴨子也在裝傻,甚至還撲騰了兩下翅膀,朝遠處飛了一點距離。
我說:“我知道你們能聽懂我說的話。所以你再移開哪怕一厘米,我就真的捏死它。”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手指摸上了這隻野鴨子的腦門。
“嘎,不要!”
遠處的那隻野鴨子果然慌了,撲騰著往過來飛,還學著人的聲音說了兩個字,隻不過有些艱澀,看樣子是它才開始學習人類的語言不久。
它乖乖地爬到我的腳前,張開一對翅膀幫我掃掉腳麵上落的竹葉,“上仙,饒命!”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它,說:“不裝畜牲了?”
那隻野鴨子說:“我們本來也不是畜牲,是野禽。”
我指著滿竹林成千上萬的野鴨子說:“你們倆,不會是這些野鴨子的老祖宗吧?”
地上的野鴨子連連擺頭,說:“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們倆的老祖宗都是蠢貨,不然也不會被人類抓起來豢養吃肉。”
我問:“那你們是如何啟的智?”
地上野鴨子說:“巧合,純屬巧合,上一代啟智者惱了主子,被拔毛燉了。主子需要新的啟智者幫他們馴養其他野鴨子,就丟了兩枚啟智丹,恰好被我撿到了。然後我分了一顆給我老婆。”
我搖搖手裡的野鴨子,說:“怕是那時候它還不是你老婆吧?”
地上的野鴨子說:“是的,那時候我又小又醜,它還不怎麼看得起我,還跟其他鴨子下了好幾撥蛋。”
我覺得有趣,就說:“你倒是有肚量,被其他野鴨子綠了,還能把啟智丹分給她。”
地上的野鴨子撲騰一下翅膀,神氣地說:“那是,我彆的本事沒有,大度、專情,就是我最大的優點。再說,它也不算綠我,咱倆那時候都還沒有開始呢。她隻是犯了一點所有野鴨子都會犯的錯而已,值得擁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地上的野鴨子一直在觀察我手裡的野鴨子,也在看我的臉色,或許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它朝我求請:“那啥,上仙,你先把我老婆放了唄,這樣抓著她的脖子,她很難受的。”
我說:“我把它放了,你們不會再伺機逃跑吧?”
地上的野鴨子連連保證:“不能不能,以上仙的能力,我們兩隻小小的野鴨子精,又哪裡跑得掉呢?”
我把手裡的野鴨子扔在地上,地上那隻趕忙撲到前前察看安慰。
確認沒受傷之後,還張開翅膀將它抱著拍拍,可謂是暖到了極點。
“好了,莫在我麵前秀你們的恩愛了。”
我打斷兩隻你儂我儂的野鴨子,說:“回答我幾個問題。”
母野鴨子似還沒從驚懼中反應過來,公野鴨子倒是識時務,回答我之前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然後才態度端正地表示知無不言。
“先說說,你們叫什麼?”
公野鴨子說:“我們還沒有被賜名,不若上仙給我們兩口子隨便給我們取一個?”
這野鴨子倒是真不笨,還懂得打蛇隨棍上,我被它逗笑了,問它:“你知道給你取名,意味著什麼嗎?”
公野鴨子說:“當然知道,上仙給我們兩口子賜了名以後,就是我們兩口子的主人。”
我說:“你們的啟智丹是陸家給的,這麼輕易就背叛了?”
公野鴨子說:“談不上,談不上,我們兩口子就是普通的啟智者而已,主家想要多少有多少,他們看不上眼的。”
我突然有些心動,養兩隻啟智的野鴨子,貌似也不錯。
於是我給它取了名字,八哥。
八哥很高興,舉一反三地說:“多謝主人賜名,那我老婆就叫八婆了,行不?”
它怕是不知道在人類世界,“八婆”並不算什麼好詞兒。
我沒糾正,於是八哥拍著它老婆說:“老婆,咱們以後有名字了,還不趕快謝謝主人。”
八婆膽怯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朝我嘎了幾聲。
八哥帶著歉意幫忙翻譯:“八婆還沒學會人類的話,她說多謝主人,以後一定下蛋給主人吃。”
我有點懷疑八哥在亂翻譯,但是沒有證據。
“好,我知道了。然後說說給你們啟智的陸家人,他們的大本營是不是就在這裡?”
八哥說:“應該就在這裡,但是我不知道具體入口,沒去過。”
我問:“大概範圍知道嗎?”
八哥說:“知道,我們帶主人去。”
八哥八婆搖著肥屁股主動在前麵帶路,我們朝著另一座山頭走去。
“這座山畜養的是豬,啟智者是一頭長著大獠牙的野豬,神氣得很……”
爬上這座山頭,八哥一路走一路介紹,活像是一個稱職的導遊。
很快,我們爬上了山尖,站在上麵往下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種牲畜,個個膘肥體壯。
八哥指著背山的方向,說:“那裡應該就是陸家住的區域,我以前見他們在那裡出入。但是我不知道入口。”
我巡聲望去,那裡麵山背水,地形如龍,綿延通達,是一處天然的山門。
這種地脈在風水上叫做“五通聚運”,確實是做陰地山門的風水寶地。
我從中嗅到了陣法的痕跡,很奇怪,這陣法更像是自然形成的。
它在阻擋地下的煞氣外衝,也在掩藏這個地方不輕易被人發現。
我問八哥,“我要下去看看,你們去嗎?”
八哥果斷說:“主人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我覺得八哥這情商,比我都還好使,它跟常書青肯定能尿到一壺去。
地上已經沒路,這對我們來說不是難事,我躍上天空,幾個起躍,落在“五通聚運”的陣眼處。
這裡有一口井眼,十來平方大,井水滿溢,形成一道流速均勻的落泉,往前流一陣,如同瀑布一樣掛下懸崖。瀑布不高,落在半山腰洗出一條天然水渠,然後潺潺流向山腳,彙入那裡的溪流。
井眼裡水清卻不見底,如海水一樣深邃,站在跟前,冰霜一般的涼意撲麵而來。
“以泉眼作為入口,倒是真讓想不到。”
我望著井眼喃喃出聲,八哥躍躍欲試地說:“主人,我先去探探路?”
我想了想,同意了。
八哥一個猛子就紮進了井眼裡,然後迅速下潛。
八婆則在一旁緊張地伸脖子盯著井眼,眼睛一眨不眨。
十來分鐘後,平靜的井麵一陣氣泡汩湧,八哥竄了出來,上岸後就猛地抖落身上的水漬,嘴裡嘶嘶地抽涼氣。
“冷,太冷了……”
八哥哆嗦著說:“就在下麵,主人,遊進去裡麵還有一個天地。就是泉水太冷了。”
“你和你老婆就在這裡等吧,等我其他夥伴過來……”
我跟八哥交代了寶楞他們的特征,然後跳進了井眼裡。
水真的涼,如同冰鎮了千萬年一樣,涼氣直沁入骨。
好在自小至陰氣都一直在淬煉我的身體,這種程度的涼氣對我來說司空見慣。
入水幾十米之後,光線就再也透不下來,無法視物,好在越往下,開始能感受到湧出來的煞氣。
沿著煞氣湧出來的方向潛去,約莫七八分鐘的樣子,前麵依稀傳來光線。
再往前,越來越亮,隨即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浮力,我被送到了水麵上。
入眼處是一處巨大的幽潭,三麵都有瀑布流下來。
唯一沒有瀑布的地方外麵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地,綠草如茵,山林漫漫,天際還有一輪光線晦暗的太陽。
“陽煞日輪?”
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真的太陽,而是陽煞凝聚而成的天然寶物,我在外婆的藏書裡麵見過相關記載。
“咦,那是不是個人類?”
突然,我聽見一個聲音,抬頭望去,兩隻不知品類的小鳥飛過。
“沒見過的,不是陸家人吧?”
“陸家如今就兩個活人,陸無疆半死不活。陸塵忙著追那個紅頭發女人。你眼瞎了,這能是陸家人?”
“人家這不是沒見過其他人類嘛,你那麼凶乾什麼?”
“嗲聲嗲氣的,你就不能正常點說話?”
“哼,你又凶我……外人進來了,我們要不要去報訊?”
“報個屁的訊,陸家都快嗝屁了,誰有空來管?”
兩隻鳥在幽潭上方盤旋著轉圈圈,它們嘴裡吐出來的人聲,比八哥流暢許多。
我的心裡卻鬆了一口氣,從它們的話裡,我總算是找到了虞幼魚的蹤跡。
我從幽潭裡跳出來,快速蒸乾衣服上的水汽,衝著空中兩隻鳥招手,“二位,下來聊會兒?”
兩隻鳥真的飛低了一些,對我竟然沒有一丁點兒戒備。
看來陸家是真沒落了,小天地裡麵的靈獸竟如此單純。
“你是不是來弄死陸家人的?”
讓我意外的是,兩隻小鳥還主動發問了。
我還從它的問話裡聽出了一些期待,於是好奇地問:“聽你這意思,陸家對你們不夠好?”
小鳥說:“他們都顧不上管我們,從何去談好不好?問你呢,你是不是來弄死他們的?”
我說:“如果我是來弄死他們的,你們準備幫我?”
小鳥說:“幫不了一點,陸家再沒人修得成《禦靈圖》,萬靈園裡的靈獸通通沒有戰鬥力,幾百年實力也都沒有再提升過。”
我問:“那陸家人的戰鬥力怎麼樣?”
小鳥說:“跟我們一樣,垃圾得很。陸無疆隨時都能去見祖宗,陸塵更是垃圾,騙了個女人進來想當老婆,卻又打不過,天天被揍的鼻青臉腫。”
怪不得單於奶奶不著急,原來虞幼魚真的沒有危險。
不過陸家人那麼拉胯,虞幼魚是怎麼被騙進來的呢?
小鳥給出了答案,“陸塵說,帶她看能說話的小金魚。”
我愕然,我媳婦這麼天真,這麼好騙的嗎?
那為什麼對我總沒有好臉色?
小鳥見我發愣,不耐煩地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不是來弄死陸家人的?”
我要不要弄死陸家人,那得看他們有沒有取死之道。
那兩隻貓妖的行事,算是作惡多端,如果是出於陸家人的授意或者支持,陸家人倒是該死。
小鳥聽我說了那兩隻貓妖的事,說:“你說它們呀,兩個沒出息的蠢貨而已,耐不住寂寞,情願出去幫人養豬放羊。它們被搞死了嗎?”
我說:“你不奇怪它們害人,豈不是說,陸家在縱容他們?”
小鳥說:“貓妖生性淫邪,那兩隻尤甚,它們不害人才是怪事。”
我問:“那陸家到底是好還是壞?”
小鳥鄙視地說:“一代一代都在努力求活,香火都快傳不下去了,哪有心思和精力乾壞事?”
我問了一個關鍵問題,“這小天地外麵的那些人,不是陸家人?”
小鳥說:“姓陸而已,跟陸家的血脈沒有一點兒關係……你到底要不要弄死他們?”
我搖搖頭,如實說:“陸家人沒有取死之道,我不會弄死他們。我隻是來接我媳婦的,接了就走。”
“唉,可惜……”
小鳥滿心遺憾,突然又驚叫起來,“你來接媳婦,那紅頭發是你媳婦?”
我說是。
小鳥興奮地在空中打個滾兒,大叫著說:“奪妻之恨,殺父之仇,他都搶你媳婦了,那不殺他還等啥?快走快走,我帶你去找那個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