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花有個令我都羨慕的能力,她能夠一直保持出陰關的狀態。
她的神念之強,仿佛沒有邊際,取之不竭總之不儘。
有時候,她甚至會在不知不覺中就出了陰關,就好比我們去她家送葬器的那天,她就不知道自己出了陰關,最後還是我和常書青帶著她出來的。
因為這個能力,沒有她爺爺李舜陪著,她根本連家門都不敢出。
魂魄出了陰關,本體不能受到外力驚擾。
這個能力對李素花來說,有點像是負擔,不過眼下正適用。
有我們護著,李素花正好出陰關追蹤劉麗和寶楞乘坐的出租車。
劉麗顯然沒有意識到寶楞是故意被她抓住的,她也沒有想到我們能追上她乘坐的出租車。
她讓出租車把車速放到最快,出都江堰之後,沿著老沙西線直接就朝著目的地去了。
三道堰,省城西三環外麵一個古鎮。
到處都是曆史留下的斑駁痕跡,被大片農田包圍在中央,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稻田,有些都已經抽了穗,沉甸甸地垂著頭。
我們在古鎮外麵下了出租車,常書青和馬小東攙扶著李素花的身體,等待她的魂魄歸來。
進入古鎮的是一條寬敞的水泥路,馬路兩邊到處都是石凳,很多居民聚在這裡乘涼聊天。
我們尋了空石凳坐下,常書青和馬小東依舊攙扶著李素花。
旁邊有個大爺看到以後,關心地問怎麼了,要不要去鎮上的診所看一下。
“沒事的,大爺,我妹妹就是暈車了……”
常書青放開李素花,和大爺聊在了一處。
以常書青的能力,很快就引導大爺聊起了古鎮上的事情。
我們得到一個重要線索,自半年前開始,小鎮上總是有人性情大變,然後變得聲名狼藉,最後抑鬱而終。
奇怪的是,這些人都是頗有姿色的年輕男女,半年裡已經有十多個了。
“大爺,這事是真的?你莫不是在給我編故事聽吧?”
常書青收到我的眼神暗示,開始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大爺不疑有他,說:“大爺騙你一個後生乾啥,這小鎮周邊就這麼大,大爺我認識的人又多,哪家出點啥事,我門兒清。”
常書青說:“那這些事透著詭異呢,就沒人報警?”
“哪好意思報警哦。”
大爺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你是不知道,出事的那些人一個個都變成了銀娃蕩婦,各自家裡都被攪得天翻地覆,捂都捂不住,哪還敢主動往外捅?”
我們大概猜到了始作俑者。
常書青繼續裝作聽故事的心態,表示不信。
大爺有些急了,差點當場對天發誓,“真事,鎮上的人都說這些年輕人沾了毒,走了邪路。大爺我覺得,他們應該是被臟東西上身了。”
常書青說:“大爺這思路異於常人啊。”
大爺有些得意地晃晃腦袋,說:“大爺我活了七八十年,啥稀奇事沒有見過?彆的不說,就出了事的那些年輕人,真要沾毒啥的,他們為啥不躲出去?非得窩在家裡出事,那不是上杆子給家裡丟人麼?”
常書青認可地說:“聽大爺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道理呢。”
“有道理吧?”
大爺得意地不行,還準備多說幾句,一個老太太走過來揪住他的耳朵,斥責說:“一天天的嘴上沒個把門,儘跟外鄉人胡謅不是?有這閒,回去給老娘做飯去。”
被老妻收拾了,也擋不住大爺的八卦之心,依舊據理力爭。
奈何實在是拗不過老太太,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進了小鎮。
這裡時不時就會有城裡人出來遊玩散心,居民對於我們這樣的外來者並不以為意。
常書青又去其他人堆裡湊了一會兒,才轉回來。
“基本可以確定事情是真的了,小鎮上隻有一個失蹤者,其他都是周邊村裡的。症狀也基本和陳夏相差不多。”
我掐一掐時間,覺得李素花應該已經摸到目的地了,於是將手按在李素花的額頭上,強行將她的魂魄叫了回來。
“呼!”
魂魄回歸後的李素花,使勁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然後她有些內疚地說:“對不起,天哥,我把人跟丟了。”
我有些意外,李素花把當時的情景說了一遍。
她一直附身在出租車上,出租車穿過古鎮,停在了兩條小河的交界處,劉麗和寶楞下車後進入了一條鄉道。
李素花就跟在他們身後,結果走著走著,那兩人就從她眼前消失了。
李素花圍著那個地方找了許多圈,卻依舊一無所獲,所以才遲遲沒有回歸。
李素花回憶著當時的狀態,總結說:“就好像遇到了鬼打牆一樣,轉來轉去都在同一個地方。”
常書青說:“這世上哪有鬼打牆,那裡被人布置了陣法而已。”
距離天黑還有點時間,那裡距離古鎮太近,白日裡破陣容易引起關注,我們便進古鎮轉了轉,然後找地方吃了晚飯,才由李素花帶著,朝劉麗和寶楞消失的地方而去。
四周都不見房租,入眼處全是農田,最遠的房子差不多也相隔兩公裡左右。
李素花說:“有房子的那裡我去看過了,沒有寶楞哥的氣息,我敢肯定他們不在那裡。”
我們一群人圍著這片地方轉了好幾圈,都有些無語。
我也沒能在這裡找到陣法痕跡。
常書青趁機奚落我說:“這下玩大發了,不止沒逮著貓,賠了夫人還折個兵。要是傳出去,絕對被同行笑死。”
我氣得有些牙癢癢,暗暗決定回去以後要好好研究幾遍外婆的那些藏書。
這要把寶楞丟了,丟人不說,還傷心。
夜色如墨,我們像是一群無所事事的街溜子一樣,蹲在田埂邊上,聽著田間的蛙鳴蟲嘶,吹著清涼的夜風……就挺丟人的。
我突然意識到,我有點太不注重自己的實力了。
哪怕是知道我將要走什麼樣的路,我似乎都還缺乏一點緊迫感。
回想這段時間我遇到的事,最危機的應該就是柳塘村那一次,劉金龍打得我和虞幼魚兩個人都沒有還手之力。
但是機緣巧合之下,劉金龍死於非命。
我似乎把那種機緣巧合,也當成了實力的一部分。
可運氣,到底不是實力。
就好比現在,我的陣法造詣不夠,就隻能讓夥伴去冒險。
這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該有的心態。
“在想什麼呢?”
常書青突然走過來問我。
我反問他:“你覺得,我能走得通這條路嗎?”
常書青說:“你還有退路可選嗎?走不通,你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你就隻有一條路而已。”
見我神情複雜,常書青突然很鄭重地跟我說:“怎麼著,你不會是要打退堂鼓吧?”
我說:“打退堂鼓不至於,隻是突然間覺得我能力有限,真要走下去,可能會害死身邊人。”
常書青斜著眼睛看我,眼睛裡的光芒忽閃忽閃的,似乎要把我的眉內心看穿。
我看見他囁嚅的嘴唇,猜到以他的性格,這時候是想奚落我幾句的。
他忍住了。
可是我的心裡不好受,我情願他嘲諷我幾句。
“彆多想了!”
常書青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多大點事?我們都在成長的過程中,實力不夠,那就努力提升。隻要有信念,一定能行的。”
我在夜色下笑笑,那笑有些微微的發苦。
我說:“以前我住墳窩子的時候,就不會去想這些事……”
常書青打斷我,終於沒忍住奚落,說:“大哥,那時候你才不過幾歲,你想這些有的沒的乾什麼?彆他媽瞎想了,幾隻貓妖而已,以寶楞如今的實力,他能拿下。”
話音剛落,空氣中突然傳來幾聲悶響,接著氣浪翻湧,一個很小的虛無世界冒出來,正寸寸坍縮碎裂。
幾具布滿血汙的屍體出現在了田間的小路上。
有人,也有畜牲。
其中也包括劉麗,她以一種死不冪目的姿勢,躺在地上,生機銷殞。
寶楞如同一個殺神,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掛著鮮血,手裡捏著一顆貓頭,斷裂處還在往下滴血。
陳夏的魂魄就現站在她的身後,目光裡還帶著驚恐,身體有些顫抖。
我們都驚呆了,寶楞這麼勇猛了嗎?
我正準備問寶楞經過,我們麵前的虛空突然被撕裂,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一道澎湃的陰靈席卷而出。
“何人如此膽大,竟敢獵殺我陸家靈寵!”
聲音響起的時候,那澎湃的陰靈也朝我們襲殺而來,巨大的威壓壓得人喘不過氣。
馬小東最先扛不住,撲通一聲便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第二個倒下的是常書青,然後是寶楞。
讓人意外的是,李素花竟是比他們都能扛,寶楞都倒下去了,她還能顫顫巍巍地站著。
她甚至還打算出陰關。
我趕忙出聲阻止,“不要出陰關,守住!”
李素花毫不猶豫地斷掉陰關。
我打算斷開三印之間的金線,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我學了李家的三昧真火。
我將手指一搓,豆大的火苗竄出來,它朝著陰靈迸射而去。
星點般的火苗觸及到那股陰靈,如星火燎原,瞬間將其全部點燃,如附骨之蛆。
“該死,業火,不?這是三昧真火……”
陰靈的主人慘叫一聲,極速後退,卻根本甩不開三昧真火,阻擋不了燃燒之勢。
隻一個瞬間,那股澎湃的陰靈就被焚儘,虛空又恢複了原樣。
整個過程說起來複雜,卻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壓力驟消,常書青,寶楞和李素花坐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就馬小東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馬小東!”
我叫了一聲,寶楞也跟著跑過去,他手裡還拎著那顆貓頭。
唰!
一道白光從貓頭裡閃出,直接射進了馬小東的身體裡麵。
“遭了!”
常書青後發先至,一枚銅錢彈出,貼上馬小東的腦門,卻依舊沒有攔住那道白光。
常書青回頭看著我,問:“是不是那隻貓妖的靈?”
我黑著臉色點了點頭,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那隻貓妖還留了這一手。
寶楞滿臉內疚,“都是我不好,沒有將這臟東西殺乾淨。”
這事當然怪不到寶楞身上,他根本就出不了陰關,自然也就察覺不到貓妖藏著的靈。
說來說去,這事是我和常書青的失誤,我們隻顧著寶楞帶給我們的震驚,渾然忘了去查探貓妖的虛實,讓它鑽了一個空子。
我將手按在馬小東的額頭,很快就找到了貓妖的那股靈,但我無法將它從馬小東的身體裡剝離出來。
因為它已經融合進入馬小東的靈魂,如若附生之物,在那裡紮下了根。
“天哥,嘻……”
馬小東睜開眼睛,叫我的時候還正常,下一刻卻透出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