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幼寧出生時差點沒活下來,這是事實。
得老太太幫忙,才救下胡幼寧,這也是事實。
但是胡老三真的不信老太太拜祭的那一套,他以為老太太憑的是醫術。
當時為了救胡幼寧的命,胡老三找了許多醫生。
胡幼寧活下來以後,他又找那些醫生看過,都認為老太太醫術高明……
哪怕後來得外婆點撥,做了香燭紙錢的生意,他依舊不信這一套。
這也是為什麼外婆死後,他敢出爾反爾的原因。
打從心底裡,他信外婆的人品,信外婆的醫術,但就是不信外婆引魂兒那一套。
現在他後悔了!
當他的魂魄從肉體分離,躲起來等到我之後,他終於信了。
可惜,都已經晚了。
看胡老三此時哭得涕淚橫流,說實話,我挺同情他的。
“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胡老三頹力地望著天花板,嘴裡頭呢喃不斷。
我淺淺地歎了口氣,心裡想著,下輩子稍微變得聰明一點吧。
“應天。”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胡老三突然叫住我。
“最後幫叔一個忙吧……”
這一刻,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明亮,“我的存折、房契都鎖在城區裡的另一套房子裡,你幫我取出來,把房子連同彆墅都一起處理了,把所有錢都分給廠裡的工人。”
胡老三掙紮著爬起來抓著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幫我帶個話給他們,我胡春連,愧對大家。”
我說:“我處理不好這些事,不過我會找人幫你處理好的。”
“謝謝!”
胡老三又躺了回去,眼中的亮光開始消退,一聲電子長鳴也從床頭的心電監測儀裡響起。
我默默地對他說:走好吧,憑你最後做的這個決定,我會送你最後一程。
胡老三死了,那就證明樓上顧弘深那裡已經進行到了關鍵時候。
我快速來到樓上,顧弘深已經把胡幼寧的病床換了個方向,頭朝著供桌。
他也渾身赤裸,正在衝撞胡幼寧的身體。
肉眼可見胡幼寧的生命力快速流逝,顧弘深滿頭大汗,脖頸青筋鼓動,似乎就快要來到最後階段。
“啊~~”
顧弘深的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低嘯。
然後,他保持在胡幼寧身體裡的姿勢,整個人跪到病床上。
胡幼寧乾癟的身體如同紙紮,被他的動作攢成了一團。
“顧家子弘深,恭迎先師降臨!”
顧弘深虔誠朝空白牌位下拜。
三叩九拜之後,空白牌位上開始出現墨痕,一股強大的陰靈之力突然迸發。
顧弘深麵露喜色,掏出一個藥舂高舉過頭。
刷!
一道黑光閃過,我們被拉入一片虛無空間裡。
整個空間一片白茫,沒有天上地下之分,如若混沌。
整片白茫茫的世界裡,唯一的有色彩的是一座黑色大墓,特彆顯眼。
大墓宏偉高聳,如同一座巨大宮殿。
“終南居士之墓”
幾個巨大的字標識著它的來曆和出處。
我的眉心微微地顫了顫。
“哈哈,見到了,我終於見到了……”
經過短暫的呆愣之後,顧弘深驚喜交加地興奮大叫。
他看著我,得意地說:“應天,看到了嗎,這是我顧家先師的宮殿,你壞不了我的好事了,哈哈!”
我問他:“鐘正南,鐘馗,是你顧家先師?”
“不錯,沒想到吧?我顧家自我先師手中繼承‘小回天’,從而中興。我們一直在傳承和發揚先師的宏願,如今,終於可以迎回他了。”
顧弘深朝著大墓虔誠下拜,高聲頌唱:“顧家子弘深,求請謁見先師!”
無人回應顧弘深的請謁,我卻從這片空間裡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我隨意看向一個方向,說:“有人迎你出世,怪不得你近期那般躁動。這是你一直等待的機會嗎?”
顧弘深訝異地看向,不敢置信地說:“你認識我顧家先師?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我說:“我不認識他,但他應該認識我。”
顧弘深連聲叫著不可能。
卻見空中突然出現數團黑光,那些黑光自遠而近,近至我們身前的時候,化成了一道人形。
隻見他身高超過兩米,身著黑袍,鼻頭如嬰兒拳頭大小,眼似銅鈴,下半張臉幾乎全部被黑而濃的胡須掩蓋……
能止小兒夜啼,莫不如眼前之人的長相。
凶,實在是太凶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吾是否要行參拜之禮?”
我說:“拜也不誠心,免了吧。”
我倆的對話,聽在顧弘深耳裡讓他有些雲裡霧裡,隻是他顧不得那許多,一臉熱切地說:“先師,我是顧家第二十六代孫弘深,受家族委托,恭迎先師回家!”
鐘馗看也沒看顧弘深,目光隻是看了一眼顧弘深舉起的藥舂,對我說:“就是我當年入道時舂藥的一件法器而已。”
我說:“不是小回天?”
鐘馗說:“這算是什麼小回天,當年舂藥時無聊,效仿古籍,隨手在上麵加了點小玩意。”
我看向顧弘深,說:“聽見了,沒什麼師傳,也沒什麼宏願,就是個普通的法器藥舂而已。”
顧弘深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鐘馗,說:“不可能,先師。顧家曆代先祖都在接收您的指示,一直在按照您的要求做各種準備……”
“住口!”
鐘馗怒而出聲,顧弘深的身體突然飛起來,朝後方跌出去老遠,許久都沒有爬起來。
鐘馗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後輩好運,撿了這個小藥舂,竟敢借我的名頭行事,簡直無法無天。”
我說:“確實有違你的名聲,就把那小子留在這裡當個小藥童吧,外麵的事,我來查。”
“他哪裡配當我的藥童?”
鐘馗隨手一揮,顧弘深的靈魂體陡然爆成一團黑霧,煙消雲散。
然後,他鄭重地朝我頷首,說:“請一定還我清白!”
“好說!”
我答應下來,魂體退出虛無空間。
我使勁地凝了凝心神,才將靈魂裡那股子悸動壓下去。
摸一摸後背,薄衫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鐘馗鐘正南,前山柳林之下鎮壓的,竟然是這位凶神,我如何也想不到。
我更想不到的是,顧弘深的最終目的竟然是鐘馗,而且顧家還想引鐘馗出世。
此時再回想麵對鐘馗時,那股龐大無比的威壓,我就後怕無比。
以鐘馗的本事,要將我留在虛無空間,我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沒見顧弘深的魂體被滅,也不過他一個意念而已。
好在鐘馗對我似乎也存在某種忌憚,他甚至害怕顧家和他的關係暴露在我麵前。
也好在我始終沒有露怯,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卻硬裝出一切心中有數,把這段戲硬演了下來。
我無比慶幸認識了常書青,時常聽他吹牛,學到了一點兒裝逼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