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和安咎跟隨軍隊返回地球。地球上依舊是一片混亂。殘留的綠植不斷從土地裡破出,居民不得安生。傑克和安咎蹲守在角鬥場附近,準備抓住一個綠植進行拷問。
兩人等了半小時,腳下終於抽出了根莖。根莖纏住傑克的雙腿,他輕易將根莖撕碎,隨後將手紮進地裡。根莖上粗糙的毛發紮得傑克手癢,他把綠植連根拔起,安咎用劍釘住它的莖,傑克扯住它的花瓣。
綠植首次被人類威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了好一會才探出花絲,想要纏住傑克。傑克不慣著它,伸手握住花絲再一拽,拔掉了三根花絲。綠植痛的扭動莖,莖被劍死死釘在地上,它每扭動一次,劍刃就割進傷口一次,漸漸的綠植不敢再動。
傑克用手拽住花絲:“見過夏溯或宿羅嗎?跟我們一樣是人類。”
綠植下意識伸出花絲想要和傑克交流,花絲被他緊緊掐住,一厘米也動不了。綠植隻好學習人類的溝通方式,擺了擺長著碩大花瓣的腦袋。傑克不相信,他一根根扯掉綠植花絲,綠植依舊不鬆口。很快,綠植嘴裡所有的花絲都被拔出。綠植瀕臨死亡,卻還是沒鬆口。它可能真的不知道兩人的去處。
傑克不能忍受拷問的失敗,他靜靜等待著再有綠植破出土地。不過多久,地底升起一根根根莖,它們糾纏在一起,體型看起來比剛剛攻擊二人,或是綠星的綠植都要小。他們注意到了傑克和安咎。
綠植向傑克和安咎撲來。兩人經過綠星的一番苦戰,身軀變得疲憊,攻擊的速度減慢了一些。傑克兩隻手固定綠植的莖,安咎提劍割過,兩人相互配合,在和綠植間的戰鬥沒有取得上風,但好在也不算是落入下風。
兩方一直相互廝殺。不知不覺天空暗了下來,頭頂呈現出一片火燒雲。白色漸變為紅色的雲朵讓安咎想到了宿羅。他的頭發絲毫不比麵前的火燒雲遜色。
兩人不知打了多久。傑克和安咎的反應力開始下降,神經疲憊,隻剩下軀體在下意識的反擊從地底鑽出的綠植。綠星的綠植也是如此殺之不儘。傑克不禁懷疑這些綠植到底有沒有被自己殺死,這種精神的恍惚和肉體上越來越多的傷痕令兩人難以招架。
傑克的心臟猛地跳動。藥劑隨著血液奔流向四肢,肢體和軀乾重新被注入力量。他無視所有痛覺,隻是不間斷的揮舞雙手,折斷一根又一根莖。即使是這樣,綠植的數量還在直線上升,傑克的餘燼狀態持續了大概兩小時,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安咎的劍沾滿綠植的汁液和酸液。他的步伐已經提到最快,四麵八方湧來的酸液,根莖,花絲,全被他一一斬斷。他看不出疲憊,經過四個小時的血拚速度依舊保持在最高,但安咎自己知道,他很快就要失去平衡。
綠植爬出地表,它們像是會無限再生般殺向傑克和安咎。傑克的餘燼狀態抵達極限,意識變得混沌,雙手抓到什麼就將其折斷。因為感受不到痛覺有時便會忽略傷害。傑克完全沒意識到他的左臂和左腰被酸液腐蝕,皮膚早已脫落,深可見骨。如若再這樣耗下去,傑克很快就會力竭而亡。
安咎的處境和傑克差不多。身上全身根莖抽打,或是酸液腐蝕的傷口。他擔憂傑克的狀態,傑克現在沒有自主關閉餘燼狀態的意識,如果他暴走,綠植和安咎都會遭殃。並且他自己也會死亡。
兩人的體力即將消耗殆儘。安咎揮出一劍,手臂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響。一個綠植用花絲纏住了安咎的胳膊,將其折斷。安咎將劍換到右手,繼續招架。
頭頂傳來嗡鳴聲。安咎抬起頭,看見一艘飛船懸浮在頭頂。一截梯子從飛船上被扔下。安咎回頭,在綠植中間尋找傑克身影。安咎向傑克靠近,用儘最後力氣斬斷擋住路的綠植。他去拽傑克的胳膊,卻被甩開。
傑克根本沒注意到安咎。他的腦海裡隻剩下撕碎綠植這一個想法,揮舞手臂時無意識的甩開了安咎的手。安咎一遍遍呼喚傑克,他的耳旁卻隻有莖斷裂的脆聲。安咎沒有辦法,他俯身閃到傑克身前,用劍刺進他的胸膛。
安咎的力度無比精準,劍尖剛好停在心臟上方。安咎小幅度擺動劍刃割斷輸送藥劑的管子。失去藥劑補給的傑克身體變得虛弱,痛覺回到顱內,撞向體內的每一塊肌肉。他頂住痛意,伸手,撕開正要偷襲安咎的綠植。
安咎指向傑克身後,傑克回頭才發現一截梯子出現在眼前,上方停靠著一艘飛船。安咎看傑克清醒過來,便向著梯子靠近。兩人艱難殺到飛船下,傑克斷後,安咎先爬上梯子。輪到傑克時,他爬到一半,飛船開始上升。可還是有兩個綠植纏住他的腳。
綠植順著傑克的背部向上攀爬。傑克想抽出手抓住綠植,把它們扔下梯子,手掌卻被根莖牢牢捆在梯子上。眼看綠植就要爬過傑克頭頂,等它們越過傑克,定會把他推下梯子,任由他摔死。安咎探出半個身子,風刮過被酸液腐蝕的傷口,激起刺痛。他看準角度,擲出自己的劍。
劍精準的貫穿第一個綠植的腦袋,又刺進第二個綠植的莖。兩個綠植紛紛跌下梯子。傑克眼疾手快,抓住了同樣向下墜落的劍。他的左臂完全被腐蝕幾乎不能移動,隻能銜著劍,用右手爬上梯子。
傑克把劍還給安咎。
“謝謝。”
安咎鄭重道。其實安咎有那麼一瞬間後悔把劍擲了出去。當傑克把劍交還與自己手中時,安咎驟然發現自己的潛意識先一步快於思考信任了傑克。
上了飛船,機艙中隻有一位駕駛員。
“抱歉,聯合國人手不夠,隻能派我自己來接應你們。很遺憾剛剛沒能在下麵幫上你們。”
傑克和安咎相視一眼,預視到了聯合國的請求。
“聯合國召集我們的目的是?”
安咎開門見山道。
“不知為何地球上的綠植越來越多。它們源源不斷地湧出地麵殺害人類。聯合國又找不出源頭。於是聯合國準備再次攻打綠星,從根源解決問題。”
駕駛員熟練的操縱著飛船,離軍事基地越來越近。
一排排士兵緊張的擠進飛船。載滿火力的飛船迅速起飛,向著綠星前進。安咎率先看到了霄蘅,他記得這個跟夏溯對接的副指揮。
霄蘅走到兩人麵前,致意道:“傑克,安咎。你們跟我一艘飛船。事態緊急,我們邊走邊說。”
傑克和安咎跟隨霄蘅登上飛船,機艙裡擠滿了士兵。
“綠植在地球上源源不斷的出現,除不儘,斬不斷。聯合國經過探查後也沒找到原因,所以準備再次攻打綠星。”
這一段駕駛員也和兩人說了。
三人走到一處角落:“你們二位作為從始至終參與綠星行動的成員被請求前來支援。我看夏溯和宿羅不在,想必是被綠植捕獲了。你們正好去綠星營救他們,也幫人類度過這次難關。我代表聯合國感謝二位。”
巴奈特忽然出現在霄蘅身後:“你們來了。”
他長滿胡茬的臉變得憔悴,衣服依舊穿的是上次進攻綠星時那身,血液滲透了衣服,呈現出好幾灘不規則的暗斑。
“你們二位一定要助人類獲得勝利。”
他操著一口很穩重的外語,每一字都咬的利落,聲音渾厚。
巴奈特似乎無心聽兩人的答複,說完這句話就走開了。
飛船穿越陰黑的宇宙,再次抵達這顆被綠茵覆蓋的星球。原本恒星散發的愜意光輝此時灑在被人血滲透的草地上,甚是詭異。飛船為避免被藤蔓纏住,一直與地表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艙門升起,眾人先是推下一個氣墊,看氣墊落在地上沒有危險後,才紛紛跳下飛船。
這次派遣來的飛船經過改良,配備了三艘小型長橢圓形的飛船,以供空中支援。傑克和安咎也跟著軍隊跳下飛船,兩人落地後準備立刻趕往培養室卻被霄蘅攔住了。
“我幫你們一起尋找夏溯和宿羅。你們幫我拯救人類。”
安咎用眼神詢問傑克的意見,傑克無所謂。安咎思考了一下,找人的確越多人越好,便同意了霄蘅跟隨兩人。他們再次來到海麵旁。
綠植爬出牆壁和地麵,浮現在夏溯眼前。宿羅第一個反應過來,緋雲相互纏繞,構建出雙手,他輕易將麵前的綠植撕碎。
觸手終於得以扒開皮膚,銀亮的外皮衝破肉體,捅進綠植的莖內。尚醫生手臂上的機械彈射出一截小刀,他砍下纏住身體的根莖,朝著門前進。
狹小的房間內擠滿了綠植。夏溯和宿羅被迫背靠背,麵對從四麵八方湧來的綠植。夏溯在綠植中尋找著尚醫生的身影,沒想到他身手不凡,竟殺死一個個擋住去路的綠植,割開了纏住大門的藤曼。
“這邊!”
夏溯用觸手圍著自己和宿羅甩了一圈,綠植紛紛後退。趁著這個時機夏溯綁起宿羅,用觸手撐地,把兩人拋向門口。三人跑進走廊,發現走廊裡的綠植早已等候多時。
宿羅把夏溯推到一邊。隻見他仰起頭,脖子上的皮膚內透出炙熱的紅光,將整個脖頸烤的逐漸透明。脖子內一個亮紅色的光球向上蠕動,隨著宿羅張開嘴,光球在舌尖破開,六隻涅蠱爬滿了他的臉。
涅蠱全身像是融化的鋼鐵,還滴著流動的火焰。
它們長著四隻肉翅,沒有眼睛,臉上隻有大張的嘴巴,拉扯出焦黑的血絲。六隻鉤爪嵌在宿羅臉上,一條尾巴呈骨節狀,另一條尾巴的尖端富有肉感,分成一節一節,正豎起以小幅度快速顫動。水波朝著四周擴散,瞬間鎖定走廊內的綠植。
涅蠱向著綠植撞去,尚醫生立馬閃向一邊。火光從夏溯眼前一直延伸到走廊儘頭。燒焦的氣味越來越刺鼻。宿羅欣賞著涅蠱廝殺,麵部的緋雲扯開一個笑容。
涅蠱清掃出一條道路,尚醫生向著走廊儘頭跑去,示意夏溯和宿羅跟著他。宿羅依舊沉浸在涅蠱撲向綠植時的場景。它們擺動肉段拚接成的尾巴迅速鎖定敵人。再甩出另一條尾巴,一條黑色骨頭製成的鎖鏈連接著尾尖射出,捅穿綠植的身體。
夏溯上前,沒有去碰宿羅燃著緋雲的身體:“走了,宿羅。”
宿羅這才回過神,和夏溯一同朝著走廊儘頭的房間奔去。尚醫生替兩人撐開房門,夏溯跑進房間,接著是尚醫生。宿羅站在門口,一揮手,涅蠱全部撤離戰鬥,飛向他。涅蠱整齊的降落在宿羅手上,順著他的脖子爬進嘴裡,用暗紅色的身體撐開喉嚨。
夏溯眼看綠植越靠越近,上前把宿羅拉回了房間。宿羅在夏溯的手即將碰到自己時,驅動光斑給手臂上了一層皮膚,避免夏溯被燙傷。
尚醫生打開一扇閘門,領著兩人走入另一個房間。房間中種植著一棵常青樹。綠色的枝葉直通屋頂,軀乾有力的紮向地麵。房間右側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牆壁刷著粉紫色的油漆,一個艙體被一堆稀奇古怪的玩具簇擁著。
尚醫生快步走到艙體旁,掀開艙門。寒冷的氣體從艙體中往外溢,尚醫生拔掉管子,抱起一個病弱的女孩。女孩的身體像是沒有重量般癱在他臂膀中。尚醫生把女孩放在常青樹旁邊,地上鋪滿了柔軟的綠絨,蹭過女孩消瘦的臉頰。
“拜托了。”
他說。
夏溯的內心不知為何被觸動。她拉著宿羅抵擋門外的綠植,為尚醫生爭取時間。
過了半小時,夏溯一半的觸手全被綠植噴出酸液腐蝕,好在臂刃完好無損。宿羅的光斑不斷產出熱能,綠植卻不要命的撲向宿羅。終於,閘門被拉開,夏溯和宿羅回到屋內。光繭再次從喉嚨中攀升,宿羅甩出涅蠱,代替兩人抵擋綠植的進攻。
等夏溯和宿羅重返房間時,常青樹已經被砍倒,尚醫生的西裝上沾滿血跡。他抱著女孩,身體不知因為什麼而顫抖。他一步步走向夏溯,宿羅也看出他的狀態不對,上前一步攔在夏溯和尚醫生中間。
“讓他過來,宿羅。”
宿羅回頭看了夏溯一眼,剛剛廝殺的興奮還未從眼眸中褪去。但他還是退回夏溯身邊,警惕的盯著尚醫生。
尚醫生小心翼翼地抱著女孩,走到夏溯麵前。此時此刻,夏溯才有機會看清女孩的麵容。她依舊閉著眼,身體不再因為呼吸起伏。
“她……”
夏溯下意識以為她死了。
“不。她可以健康的活下去了。”
女孩的頭顱是血肉,身體卻變成了枝條與樹乾。一根根結實的枝條編織成四肢,看得出編織的人很細心,枝條有序的扭在一起,精致修長。枝條上覆蓋著鬱鬱蔥蔥的綠絨,像是人類的肌膚一樣柔軟。她的軀乾被替換成了一截樹乾。
夏溯小心從尚醫生手中接過女孩。
“她不會再融入人類社會了。但我不在乎,我隻想要她健康的活下去。我隻有一個請求,夏溯。把她帶離綠星,帶去肆星吧。以她堅韌的性格一定能在肆星上好好活著。就當是我幫你替換肝臟的報酬。”
不等夏溯回答,閘門被衝破。涅蠱被一個個綠植纏住,壓在地上咆哮著。尚醫生打開了一條通道。
“一直向上走,就可以回到綠星地表。”
宿羅把涅蠱從綠植手中拯救回來。它們的體型還過小,並不能發揮出全力。
尚醫生突然抓住夏溯的肩膀:“隻要摧毀在海底的核心,地球就安全了。我知道以你的實力肯定能做到。你可是經我手鑄就的角鬥士。”
夏溯明白了尚醫生的決定。
“我會把她好好安置在肆星。”
尚醫生點頭,摘下臉上佩戴的儀器。
這是夏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的麵容。長得和懷中的女孩像極了。一個閃爍著的圓點吸引了夏溯的目光。圓點鑲嵌在尚醫生的太陽穴上,下方是他已然蒼白的鬢角。
尚醫生最後低頭親吻女孩的額頭。輕輕推了夏溯一把。夏溯叫上宿羅,快步走上樓梯。
尚醫生被綠植團團包圍。他沒有絲毫猶豫,撫上臉側的圓點。
爆炸聲在身後響起。熱流衝過夏溯身側,她緊緊摟住懷中的女孩,沒有回頭,一口氣爬出通道。宿羅罕見的走在夏溯身後,無論火焰在身後燒得多旺,都無法觸及兩人。
綠色的草原重回視線。夏溯跪坐在地麵,酸痛的手臂盛著女孩的身軀。
宿羅蹲在夏溯身邊:“你們人類的肉體再進化一下才好呢。”
夏溯沒有說話,重新站起,抱起女孩。兩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裡,他們不知道傑克和安咎是否還在綠星,人類的軍隊是否撤回了地球。但兩人還是漫無目的的前進,他們不能待在原地,等綠植追上來。
兩人走了好一會,夏溯胳膊幾乎要抬不起來了。就在這時,宿羅望見了停靠在遠處的飛船。等兩人又走的近了些,人類和綠植廝殺的聲音逐漸變大。夏溯抱著女孩不好加入戰役,她用觸手把自己撐到空中,尋找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