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事情塵埃落定,王非義準備告辭。
得了一張好畫的鄭尚書懷中摟著兩個姑娘,醉眼惺忪地打趣:
“小王大人這麼著急走乾什麼?”
“那謝四可還沒進門呢,怎麼就不讓小王大人出來找找樂子了?”
兩個姑娘也跟著調笑:“謝四是誰,可有我們姐妹漂亮?”
鄭尚書哈哈大笑:“你們可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那謝四姑娘可是名動京城的貴女。”
“也就小王大人這樣的人中龍鳳能娶到!”
王非義原本不太樂意聽到妓子提到謝四,但聽鄭尚書這麼一說,心裡捋順了。
畢竟,能娶到謝四,那是足夠讓全京城的男人都嫉妒的一件事。
想到殘了腿,馬上要流放的戰南星,王非義更開心了。
衝著鄭尚書敬了一杯酒,轉身要離開。
手還沒碰到包間的門,門就被人從外麵拉開了。
見門外是自己的小廝,王非義黑了臉。
“規矩學到狗肚子裡了!”
“公子不好了!”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家裡遭賊了!”
王非義還沒當一回事,“抓了送官就是。”
小廝哭喪著臉:“那賊把庫房一把火燒光了!”
“大家忙著救火,讓那賊給跑了!”
王非義的臉徹底黑如鍋底。
前腳他剛剛答應送鄭尚書另外三幅畫,後腳,他的小廝就跑來說放畫的庫房燒了。
這不是明晃晃地打鄭尚書的臉嗎?
“啥?庫房?燒了?”
聽到王家的庫房遭災,鄭尚書一把推開兩個美姬,瞪著小眼睛,看著王非義。
那目光,就差明說你小子故意的?
王非義趕忙賠罪,好一通保證。
又說他出嫁的姐姐嫁妝裡另外還有一幅抱石山人的畫作,明日一定送去尚書府上。
這才把鄭尚書勉強安慰好。
畢竟燒的是自家的庫房。
損失肯定不是幾幅畫這麼簡單,王非義出了樂坊,當胸就給了小廝一腳。
“有話你不會等我出來再說!”
這下,他在鄭尚書麵前,得當孫子了!
王非義火氣上湧,聽到那賊把庫房偷了個一乾二淨之後,火就徹底爆了。
翻身上馬。
狠狠甩了一鞭子。
馬兒吃痛,踏足狂奔。
夜風中,王非義握緊韁繩,直接就衝著戰家而去。
他有種感覺。
這件事,和戰家,脫不開關係!
白天他去戰家宣旨,晚上,庫房就燒了?
世間,沒有這般湊巧的事情。
路上,他聽小廝說了來龍去脈,得知火燒庫房的賊人中了一箭。
到了戰家,王非義沒有耽擱,直接就在前院高喊,要戰南星出來見他。
“人呢!”
王非義等了好一會兒,也隻等來戰家一個小廝,怯生生地過來。
“大人,我們三公子這會兒不太方便見您……”
小廝偷眼看王非義。
王非義冷笑了一聲,好啊,這是心虛了,腿上有傷,所以不敢出來。
“他不來見本官,本官自去見他!”
王非義一把推開小廝,直奔後院而去。
戰南星。
好大的膽子!
今天,他要是在戰家搜出一星半點他王家的東西,他定要讓戰家罪上加罪。
流放改抄斬!
“大人,您不能去啊!”小廝還在拚命阻攔。
王非義更加確信了心中所想。
說不定,這會兒戰南星,因為腿上的箭傷,已經快死了?
或者,他還沒回來?
王非義加快了腳步。
戰家的府邸不大,戰南星的院子也容易找,王非義的腳步停在院子門口。
他聽到了裡麵砸桌椅的聲音。
“戰南星,你個臭殘廢,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你等著,看流放路上,我不折騰死你!”
呯——
一聲悶響。
隨後,傳來戰南星痛苦地呻吟聲。
“咋了?”
“不就撞到你那條殘腿麼,就這點小傷擺那樣子給誰看啊!”
女人的罵街聲中氣十足。
“大人,您看……這……”小廝趕過來,攔著他,滿臉為難。
一副家醜不可外揚的表情。
戰南星被沈氏虐待,王非義糟糕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燒庫房的人,不是戰南星。
是他想岔了。
一個殘廢,怎麼可能在家丁的包圍中還能全身而退。
“看來本官來的不是時候啊。”
他是很想進去看看戰南星的窘態。
不過轉念一想到今天白日,沈氏那張沾滿了泥的臉,還有要來拉他衣袍的手,他就倒胃口。
想來,心有怨恨的沈氏在日後流放的路上,會好好的“照顧”戰南星的。
王非義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轉身離開了。
在經過大門的時候,不忘問一下看守的兵卒,確認戰家沒有人出門之後,這才上了馬離開。
不是戰南星。
那到底是誰偷了他家中的庫房!
戰南星的屋子裡,沈昭昭聽小廝回稟說王非義已經離開,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前腳剛剛回來,後腳王非義就來了。
絕對不能讓王非義看到戰南星腿上的新傷,他們乾脆一起演了一場殘廢夫君惡婆娘的戲碼。
沈昭昭賭贏了。
王非義走了,戰南星的傷勢不能再拖。
沈昭昭端著燭台,炙烤著手中的匕首。
“今天你能冒著危險幫我脫困,我很感謝,所以——
快點,把褲子脫了。”她隨口衝著榻上的戰南星吩咐,又打開小藥箱。
這次,小藥箱裡出現的藥品和器材,都是用於外傷的,從止血藥、麻藥、破傷風疫苗到一次性注射器和美容線,一應俱全。
她的寶貝小藥箱,能夠根據她的需要,出現相應的藥品器材。
沈昭昭拿著消毒過的匕首來到榻邊,挑了挑眉。
戰南星躺在那,毫無動靜,一雙桃花眼瞪著沈昭昭。
臉上寫著不配合。
“需要我幫你脫嗎?”沈昭昭手中的匕首閃著寒芒。
一旦作為一個醫生,她的態度又變了,變得冷靜而理智,眼珠漆黑,深不見底,毫無感情可言。
“叫大夫來吧。”戰南星喉嚨乾癢,隔著外袍,死死攥住褻褲的褲腰。
“然後讓王非義知道是我們燒了他家的庫房?”沈昭昭不和他多廢話,直接上手。
戰南星正扯著褻褲,突然就覺得腿上一涼。
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沈昭昭揮起鋒利的匕首,把他的外袍連著褻褲一起劃破割斷。
此刻,他的一整條腿,連著小腿帶大腿,齊根,光溜溜地呈現在沈昭昭的麵前。
戰南星恨不得原地昏過去。
“傷口不好處理啊,”沈昭昭留意到他微微發紅的臉,安慰了一句,“沒事,我當大夫久了,什麼沒看過。”
第三條腿都看過,何況一條腿而已。
戰南星抿緊了唇,把褻褲抓得更緊了。
沈昭昭一個閨中小姐什麼時候學的醫術他已經不想追究了。
此刻,他隻想保住自己的清白。
沈昭昭看向被利箭穿刺而過的腿。
傷口一片血肉模糊,箭頭和箭杆的一部分深深地紮進皮肉中,瞧著出血量,應該沒有傷到大腿的動脈。
沒有x光,她不好判斷有沒有傷到骨頭。
“我要先給你上麻藥,然後取箭頭,”沈昭昭抬眼,說道。
“不用,我能忍住,”戰南星拒絕。
沈昭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手術對精細度要求很高,他但凡動一下,這條腿就真廢了。
他想當硬漢,她還不能讓他當。
戰南星的手被沈昭昭握住,軟乎乎的手掌握著他的手腕。
觸感奇異。
還有些冰涼。
他看去,隻見沈昭昭的手上套著一個奇怪的的手套。
“你自己手上的傷……”
手背微疼。
他看到沈昭昭把一根銀色的針插進自己的手背。
隨後,視野變得模糊……
最後的意識裡。
他想說,她自己手上的傷也要記得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