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喚紅葉的丫鬟在前頭帶路,沈昭昭他們跟在後麵。
這山莊隱在山中,依山而建。
山莊裡,更是栽種了大量楓樹。
這會兒正值夏季,楓樹還是綠色的。
可以想象,到了秋天這山莊會是怎樣一片火樹紅葉之景色。
“沈姑娘……”
陸鳴小聲同沈昭昭說話。
“我們要去看病的那位,會不會不是我要尋的那位貴人?”
找到貴人,求貴人幫著把永坪州城門口的收錢簍子撤走是他心裡一直惦記的事情。
如果真是貴人,他已經病得不省人事,他非但空手上門,還想著求人家。
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這個問題,沈昭昭回答不了。
拍了拍陸鳴的手,讓他稍安勿躁。
“到了。”
紅葉停下腳步,退避到一旁,伸手,側著身子輕輕叩響了麵前一扇門。
一個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出來,看著沈昭昭一行人,皺眉:
“這些也是大夫?”
“怎麼這麼裝束……”
他看著沈昭昭和曹芽一身粗布衣裳,還有她們身邊,差役裝束的江虎,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
“管事,她們自稱是大夫,我想著多些人來瞧主人,主人也就多一分希望。”
紅葉低著頭,應道。
那男子抿了抿唇,抬手,拿起一塊手帕掩住鼻子。
顯然,挺嫌棄沈昭昭他們混身塵土的樣子。
“你也不怕熏著主人,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往莊裡放……”
“是麻風病。”沈昭昭沒等他說完自己的嫌棄,上前。
男子因為拿著手帕而下滑的衣袖下方,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紅斑清晰可見。
“你也被感染了。”
那男子沒想到沈昭昭眼神這麼利索,趕忙放下手遮掩。
紅葉變了臉色,沒忍住心中的懼怕,後退了一步。
那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亂放無關人進莊,自己去刑堂領罰。”
紅葉應了,低頭離去。
待紅葉走遠了,男子才掃了沈昭昭他們一眼,“你們有法子醫治麻風?”
沈昭昭點頭,“您這樣輕症,用些藥就能痊愈。”
“至於裡麵那位如果是重症,我要依據情況來定。”
男子深吸一口氣,還是有所疑慮。
“小姑娘,你可知道在這兒說大話要命的。”
沈昭昭扯了扯嘴角。
這人明明急著想要醫治,還不忘給她來個下馬威。
“怕的話我就不進來了。”
“好。”男子敞開大門,讓沈昭昭進去。
曹芽也想跟進去,被他一把攔住。
“你也是大夫?”
曹芽抿著唇,顯然在忍耐,到底還是退回了門外。
沈昭昭進門後,男子隨即就將門給關上了。
隔絕了他們的視線。
裡屋掛著厚重的帳子,男子當先把帳子掀開,讓沈昭昭進去。
沈昭昭皺了皺鼻子。
呼吸之間,都是香薰的味道。
嗆人的很。
“你把屋裡關的這麼嚴實,不怕把人悶著?”
說完,她上前就推開了窗戶。
男子阻攔不及,撇了撇嘴。
這姑娘倒是夠大膽的,來了這麼多郎中大夫,還沒誰上來就敢開窗。
沈昭昭撩開床帳。
隻見床榻上躺著一個兩鬢斑白的婦人,裸露在外的臉和脖子都有大量的紅斑和結節。
甚至,臉的五官也有所改變,變得很不協調。
“我要開始備藥了,”沈昭昭轉身,看向那男子。
對方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麻煩你轉過身去,我這是獨門醫術。”
男子哼了一聲,“萬一你是刺客……”
“我就算是刺客,看到這位病人的狀態,我也懶得出手了,等著就行。”沈昭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男子梗住,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走到窗邊。
沒有看她這裡,卻是沒有轉過身。
方便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好照應著。
沈昭昭從空間裡掏出小藥箱,打開。
出現在最上層的就是麻風病三聯特效藥的針劑。
確實,這婦人已經重症了。
直接靜脈注射會更有效。
沈昭昭拿出針劑,給這婦人消毒,而後將藥水都注射進她手腕的靜脈裡。
“行了,”沈昭昭招呼那男子過來頂替她按壓住靜脈。
“就行了?”男子尖細著嗓子喊道。
“不然呢?”沈昭昭把自己的位子讓開。
男子隻能聽她的,伸手按住壓在針眼上的棉花。
沈昭昭走到窗邊,假意看風景,實際上讓思緒進了空間。
在海鮮市場下單了偽裝成的中藥丸的三聯藥。
“這是你們之後吃的藥。”
她把用法用量同男子說明,背上包袱就準備走人。
“等等。”
男子的嗓音因為尖細而有些陰惻惻的。
“讓你走了,我們回頭吃了你的藥,中毒而亡怎麼辦?”
沈昭昭深吸一口氣。
這一趟,還不如不來。
自掏腰包買藥,還被人疑神疑鬼地猜測。
到底是乾了多少虧心事?
才覺得誰都是想要他們命的刺客。
“這樣,我的藥一會兒就會見效,”沈昭昭乾脆把包袱往桌上一扔,坐下。
靜脈注射見效快,最多不過兩小時人就會蘇醒。
“你先看看效果,看我是不是刺客。”
那男子想了想,自己也先吞了幾顆藥,有些忐忑地等著。
沈昭昭等了一會兒。
屋裡兩個病人,她雖然注射過疫苗,也不想和他們待在一起。
起身先出了屋子。
江虎他們立刻圍了上來,焦急地問道:
“咋樣了?”
“能不能治好?”
沈昭昭點頭。
江虎差點歡呼出聲,能治好這人,就意味著他馬上就能拿到五十兩金子了!
回頭和弟兄們一分,把三家人送到漠北交差。
立刻不乾了,回鄉置幾畝田地,起一座小院,可比天天年年冒著被野獸吃了的風險,這麼走著強。
沈昭昭倒是一點沒高興。
“裡麵求醫的人也是麻風病,一個老婦人。”
她看向陸鳴,問道:“你之前遇到的那個給你硯台的貴人是她麼?”
陸鳴果斷搖頭。
“不是。”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甲胄加身,腰佩利劍。
就算時光荏苒。
現在也是一個中年男人。
無論如何變不成一個老婦人的。
陸鳴垂下眼眸,頗為懷念地摸了摸那塊硯台。
他以為這一趟便能見到貴人。
便能替永坪州的百姓求一個福祉。
沒想到。
白來了。
“既然裡麵的人不是我要尋的貴人,那我另外想法子。”陸鳴收了硯台,目光堅定。
“大不了我上京好好考個功名,日後來這永坪州做官。”
“無論如何也要把那進城門收錢的簍子撤下去。”
沈昭昭很敬佩這樣的人。
明明當前最重要的是自己上京考試,還惦記著城裡被收了進門錢的百姓。
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你到時候安心考試就行。”
沈昭昭安慰他還是可以的。
“那永坪知州被人刺殺了,如果下一任知州是個清明的,也會管這件事。”
陸鳴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屋子的大門被猛地一下推開。
“來人呀!”
那麵白男子衝了出來,紅著眼睛指著沈昭昭,尖聲高喊:
“娘娘不行了。”
“是這女子下的毒,速來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