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公生怕嫡長女觸犯天顏,忙不迭的解釋:
“陛下,小女隻是心性謹慎罷了,並非不願承擔修複之責,您莫要怪罪。”
說話間,秦國公用力推搡著司清嘉的手臂,一時不察,竟按在她尚未愈合的傷處,疼得錐心刺骨。
司清嘉精致美麗的麵龐扭曲了一瞬,慌慌張張低下頭,態度恭謹,生怕被聖上覺察端倪。
她整顆心仿佛早已浸滿了毒水,千瘡百孔,恨不得將司菀殺之而後快。
天知道,這次機會於她而言有多難得,若是妥善利用,她便能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一躍成為聖上麵前的紅人,風光無兩。
可現在呢?一切都被司菀那個賤婦給毀了!
“原料既已準備妥當,先前的事情,朕也不打算深究,你們好自為之。”皇帝意味深長道。
他又看向司清嘉:“司大姑娘,你直接著手修補骨畫,彆再耽擱時間。”
秦國公點頭如搗蒜,司清嘉也不敢提出半點異議。
皇帝環視一周,瞥見側身站在秦國公後方的柳尋煙,不由怔愣住了,麵色有些古怪。
旁邊的趙德妃壓低聲音,解釋:“這是秦國公納的妾,姓柳,清嘉幼時她在身邊伺候著,今日便一同進宮了。”
納妾蓄婢也就罷了,這副打扮委實難看得緊。
皇帝:“朕倒是沒瞧出來,司長鈞的品味竟如此殊異。”
趙德妃:“……”
趙德妃也想不明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好端端地,柳氏的頭發為何會弄成這副德行?人也消瘦許多,瞧著過得不太好。
不過這些皆與她無關。
如今趙德妃最在意的,便是自己腹中即將出世的孩子,不拘男女,隻要是她和陛下的血脈就好。
跪在地上的司清嘉抬眼,恰好看見趙德妃抬手輕撫著高高聳起的肚腹,眸光晦暗不明。
自打懷上這麼個孽障,姨母對自己的關注大打折扣,至多遣人來府問候一聲、送些東西,再也不像往日那般,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就連方才自己被陛下斥責,趙德妃也沒有出言勸上一勸,司清嘉越發齒冷。
她本就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性子,趙德妃高高在上、冷眼旁觀的模樣,讓司清嘉不可避免的生出憤怨。
她心中的濡慕與親近,在頃刻間化作齏粉。
風一吹,便消散得一乾二淨。
但司清嘉好歹有幾分理智,未曾表現出來。
小廚房有些憋悶,帝妃二人沒有多做逗留,便相攜離去。
司清嘉兩手按在冰冷的磚石上,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她踉踉蹌蹌站起身,思索著自己究竟該以何種方法,才能遏製住接連下跌的氣運。
【司清嘉,氣運值四十九】
冰冷無機質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司菀杏眼驟然亮了一瞬,下意識地望向司清嘉。
後者也似有所覺,回過頭,視線在半空交錯。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還得靠大姐姐的鬼斧神工,方能使骨木版畫重現光彩,全了大齊和大月之間的情誼。”
邊說著,司菀邊在司清嘉身側站定,作勢要拉住她的左手,卻被後者閃身避開。
經曆了這麼一遭,司清嘉早就把司菀視作洪水猛獸,根本不想和她有半點肢體接觸。
況且,司菀從不做沒有結果的事,她為什麼非要碰自己?
心裡轉過這個念頭,司清嘉下意識望向自己的掌心,眼底劃過極明顯的震驚之色,而她對司菀的恐懼,也在此時深入骨髓。
司菀究竟搞了什麼鬼?她的紅痣呢?
明明今個兒早上淨手時還在,怎的說消失就消失了?
這是她嫡出身份的憑證,當年就是靠著這枚紅痣,她才能安安穩穩待在趙氏身畔,長大成人。
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今卻憑空消失了。
司清嘉右手指甲死死摳住掌心的皮肉,若不是顧及此地人多眼雜,她恨不得立刻仔細查探掌心,瞧瞧紅痣究竟被藏到了何處。
但她不敢讓司菀發現自己的異常,隻能握緊拳頭,將左手背到身後。
為了避免被人拆穿,司清嘉還特地緊緊挨著陸昀川,如同倉皇無助的幼獸,依附著唯一能把握住的救命稻草。
將女子的舉動收入眼底,司菀不必細想,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氣運值跌至五十以下後,鵑女再也維持不住那張虛假的麵目,逐漸顯露出本相。
換言之,司清嘉的障眼法開始失效了,而最先失效的,便是掌心的那顆紅痣。
她又怎能不怕?
司菀暗自發笑,麵上刻意流露出關切的神情,輕聲道:“大姐姐,我瞧著你好像受傷了,不如請太醫包紮來看看?”
聞言,陸昀川頓時急了,滿臉擔憂問,“清嘉,你傷在何處?”
若非顧及男女大防,他恨不得親自查看學生的傷勢。
司清嘉牙齒咬得哢哢作響,強擠出一抹笑:“老師,許是菀菀看錯了,我沒受傷。”
“大姐姐的衣裳都被血跡浸透了,怎的還在逞強?”
司菀緊抬手指著司清嘉小臂內側的位置,隻見光潔柔順的錦緞上,留下了斑斑血痕,好似紅梅般醒目。
看到這些血跡,司清嘉一時間竟生出了錯覺——
自己好像被擇人而噬的猛獸盯住了,不受控製的跌入陷阱,而陷阱下方,布滿了尖刺利刃,能輕而易舉的了結任何人的性命。
這個想法將司清嘉駭得幾欲昏厥,刺骨冷意也順著脊背蔓延至全身。
還不等司菀伸出手,司清嘉便驚聲尖叫:“彆碰我!”
“大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司菀滿臉無辜問。
司清嘉拚命搖頭,扯住陸昀川的袖襟,一步步往後退,恨不得立刻遠遠離開這裡。
可她越想做什麼,司菀就越不會讓她得逞。
畢竟今日乃天賜良機,即便不能徹底撕下鵑女這張皮,也要讓所有人對司清嘉的身世產生懷疑。
實在不容錯過。
司菀步步緊逼,紅唇勾起的弧度愈發明顯。
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比她想象中來得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