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嘉刻意在人群中梭巡秦國公府一行。
當看到司菀等人時,那雙漂亮的鳳眼略微眯起,藏在鬥篷中的雙手緊緊攥住絹帕。
就連呼吸都比方才急促些許。
徐惠妃握住司清嘉的手,輕輕拍撫:“清嘉,無需緊張。”
麵對心上人的母親,饒是司清嘉城府極深,這會兒也不由羞紅了臉,垂頭,露在外麵的耳根都泛起紅暈。
坐在上首的趙德妃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擰了擰眉。
她不明白外甥女是著了什麼魔,身為國公府千金,不和父母長輩待在一處,反而站在後宮妃嬪身畔,讓旁人瞧見,指不定會生出何種念頭。
趙德妃衝著司清嘉使了個眼色,想把人帶到身邊,偏生正值慶典,她也不好當著太後的麵,訓斥自家小輩。
可司清嘉卻佯作未覺,避開趙德妃的視線。
此刻,禮官開始唱名,如水的壽禮被抬進壽安宮。
皆是各地尋來的奇珍異寶,名貴無比。
第一件壽禮,是皇帝準備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紅珊瑚,光澤瑩潤,形態出眾,一看便知並非凡品。
緊隨其後的便是皇子公主,他們的壽禮籌備的極其上心,有人奉上價值千金的東珠,有人奉上關外而來的各色寶石,有人奉上美酒佳釀。
林林總總,琳琅滿目。
等輪到秦國公府獻禮時,徐惠妃開口了:
“娘娘,這是秦國公府的大姑娘,自幼拜入大儒陸昀川門下,才華橫溢,書畫雙絕,先前聽說還做了一盞琉璃六角宮燈,將觀音相描繪的栩栩如生。”
各府的年輕姑娘,太後曾經見過不少,但她印象最深的,確實唯有司清嘉一人。
此女不僅以侍母至孝聞名京城,容貌還生得極美,配上不俗的學識談吐,比起皇室悉心教養的公主亦毫不遜色。
趙德妃有意抬舉她這個外甥女,特地將那盞琉璃六角宮燈送到了壽安宮。
上麵的觀音六相既具巧思,畫技又精湛。
太後篤信佛法,實打實稀罕了好一陣子,直至佛誕當日鬨出了亂子,這位司大姑娘投擲出的輪相太不吉利。
有所求皆不得。
區區六個字,讓太後覺得無比晦氣,直接吩咐身邊的嬤嬤,將那盞宮燈鎖進了庫房,許久都未曾用過。
趙德妃也是個知機的,明白自己對輪相十分介懷,再也未曾提及司清嘉。
沒曾想司大姑娘的手腕高明,竟被徐惠妃帶在身邊。
要知道,趙德妃與徐惠妃均為四妃,品階相同。
平日裡雖沒傳出不和的流言,但關係實在微妙。
司清嘉是趙德妃的血親,壽宴當日棄德妃,而擇惠妃,隻怕沒那麼簡單。
太後輕輕頷首,挑眉,仿佛對徐惠妃接下來的話很感興趣。
“今日,司大姑娘特地為您雕刻了一尊木雕,以金鳳為形,寓意吉祥如意,福澤綿長。”徐惠妃說。
怕太後不知鳳凰木雕的珍貴之處,她補充道:
“鳳凰木雕的圖紙,乃名家陸浮舟親手所繪,若非司大姑娘為陸昀川高徒,隻怕還尋不著這張圖紙。”
平心而論,陸昀川雖有大儒之名,但與其祖父相比,仍稍顯遜色。
畢竟陸浮舟並不是隻會舞文弄墨的儒生,而是真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
為了勘測輿圖,他不辭勞苦,屢屢奔赴險地。
正是有陸浮舟這樣的愛國誌士,大齊才能丈量腳下這片土地。
對於他的功績,太後也頗為感念,麵上神情愈發和緩,衝著司清嘉招手。
“好孩子,你過來。”
司清嘉自是不敢違拗太後的吩咐,乖順地走上前,衝著太後福身行禮。
“臣女恭祝太後娘娘璿闈日永,寶婺星輝。”
徐惠妃:“黃楊木質地最是堅硬細密不過,為了趕在壽宴前完成鳳凰木雕,司大姑娘耗費了不少心血,手掌都磨破了不知多少回。”
太後有些動容,暗忖先前投擲占察木輪一事,或許隻是巧合罷了。
畢竟司清嘉不僅性情良善,還頗為純孝,怎麼可能被佛祖厭棄?
“讓哀家瞧瞧,陸浮舟的圖紙究竟有何特殊之處。”
太後笑著開口,明顯對司清嘉的壽禮頗為期待。
隊伍中的司菀聽到這話,下意識瞥向司勉。
隻見青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微抬下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兩名內侍抬著這件沉甸甸的壽禮,緩緩步入殿內。
木雕與七八歲的幼童高度相仿,分量也不算輕,上頭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紅綢,隱隱能瞧見輪廓。
內侍們小心翼翼,將鳳凰木雕放下。
司清嘉站在木雕前,整顆心都被得意與暢快所占據,她麵頰漲熱,鳳眼盈著一層水霧,隔空和七皇子對望。
說不出的悸動。
先前在司菀手中吃的虧,果然隻是她一時疏漏,如今討得太後的歡心,指不定便會賜婚給七皇子,到時候她入了玉碟,身份也和以往大不相同。
司菀拿什麼跟她比?不過是笑柄罷了。
司清嘉頰邊帶笑,伸手掀開那塊紅綢,等待這群地位尊崇貴人的誇讚。
過了片刻,卻無一人開口。
司清嘉擰眉,有些疑惑地側了側頭,待看清鳳凰木雕的模樣時,她瞳仁一縮,麵皮慘白,猛地踉蹌了下。
好似看到了極其可怖的畫麵。
司清嘉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鳳凰木雕的形態變了。
原本的鳳凰立於雕刻祥雲紋路的青石台上,羽翼伸展,振翅欲飛,活靈活現。
可此刻,鳳凰的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向後翻轉,緊貼背脊,配上那雙因雕琢太細致而過分靈動的鳳目,怎麼看怎麼詭異。
“司大姑娘獻上的鳳凰木雕,怎會有觀星之相呢?”
“莫要胡言亂語,觀星之相的禽鳥離死不遠,秦國公府哪有膽子詛咒太後?”
“那誰知道?他們府上的少爺小姐,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萬一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等蠢事也不奇怪。”
太後麵色陰沉,好似能滴出水來,她看向司清嘉,冷道:
“這就是司大姑娘為哀家準備的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