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之所以會有這種猜測,是因為除去宣威大將軍夫妻外,唯有淮南侯長女嚴驚鴻知曉輿圖在誰手中。
嚴驚鴻是公認的古怪脾性,對明淨師太推崇備至。
但她並非方外之人,不夠瀟灑自在,刻板的追求行善積德。
因此,想要與嚴驚鴻交好,就必須得做出善舉,讓她認可。
前世也有心懷不軌之徒,聽說嚴驚鴻的外祖父曾與陸浮舟一起測繪過輿圖,刻意行善,意圖接近嚴驚鴻,鬨了不少笑話。
沒曾想,司清嘉竟也成了其中之一。
司菀暗暗搖頭。
她就說,司清嘉向來無利不起早,乞兒街的百姓無法給她帶來半點利益,準備銀瓜子去那處救濟,不過是白費心思罷了,也沒甚必要。
可司清嘉偏偏做了。
隻能說明一件事——
她希望通過其他途徑得到回報,那個途徑便是嚴驚鴻。
不過,她耗費這麼多心思,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輿圖早就被自己放進了係統空間,不在此方世界,任憑司清嘉使儘渾身解數,依舊無濟於事。
司菀意識與係統空間相連,查看了輿圖後,她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金雀站在旁邊,輕聲開口:
“主子,奴婢按您的吩咐,去綢緞莊取了五百兩,請了幾名大夫,又買了上好的傷藥,送到乞兒街。”
司菀點頭。
在生存都艱難的地界,最不該做的便是勾起普通人的欲望,使其墮入欲海。
司清嘉錯就錯在太過自信,總以為事態發展儘在她掌握之中,因此鬨得不可收拾。
“奴婢離開時,瞧見不止有官府之人搜羅證據,還有許多達官貴人聽聞此事,前去扶助百姓,其中還有安平王。”金雀道。
聽到“安平王”三個字,司菀先是一愣,隨即不由笑開。
安平王雖出身皇族,卻是個閒散王爺,沒什麼野心,慣愛遊山玩水。
先帝拿這個弟弟沒辦法,便封王將其打發了。
但安平王最要命的並非遊手好閒,而是聽風就是雨。
什麼消息一旦為他所知,勢必會添油加醋,傳遍整個京城。
秦國公府本以為能壓住風聲,可如今安平王橫插一腳,司清嘉救濟百姓一事,定會鬨得人儘皆知。
茶盞放在桌麵,發出一聲脆響。
司菀心頭鬱氣消散幾分。
上輩子她的閨譽儘毀,所有人都認定不知廉恥,勾引外男。
司菀辯無可辯,被迫承受著汙言穢語度日。
重活一世,風水輪流轉,也該讓司清嘉嘗嘗被人戳脊梁骨攻訐的滋味兒。
三日後,司大小姐在乞兒街潑灑銀瓜子,引得百姓瘋搶一事,鬨得沸沸揚揚。
不僅公府長輩麵上無光,趙弦月還關心表妹,親自登門來問。
“清嘉,你當真帶著銀瓜子去了乞兒街?”
看到趙弦月滿臉不可置信,司清嘉心裡越發難受。
她承認自己考慮的不夠周全,以至於出了岔子。
可這起子人一個兩個跑到她麵前質問,與事後諸葛有何區彆?
嘲諷她的愚蠢嗎?
司清嘉氣得直掉淚。
趙弦月忙拿起錦帕,為她擦拭眼淚,哄道:“清嘉莫急,不過是些閒言碎語,傳上一陣,自會歸於平靜,你不必擱在心上。”
“表姐,我辜負了老師的教導,淪為全京城的笑柄,日後哪還有顏麵見人?”
司清嘉低聲啜泣。
她接受不了,向來如高山白雪的自己,被其他高門貴女貶低嘲諷。
她們庸俗至極,也配?
正當司清嘉傷心欲絕時,一道頎長身影行至近前。
不是在公府做客的陸昀川,還能有誰?
“清嘉,人若想走得長遠,不能計較一時之得失。”
司清嘉顫顫起身,向陸昀川行禮。
自打拜師之日起,她一直是老師的驕傲,如今卻害他受到牽連。
司清嘉幾乎快被洶湧而來的羞恥淹沒了。
“老師,學生知錯。”她撲簌簌落淚。
“清嘉,與其自怨自艾,還不如打起精神。”
頓了頓,陸昀川從袖中取出一張圖紙,上麵繪著鳳凰,周身霞光滿布,高貴美麗,栩栩如生,讓人見之難忘。
許是擁有“鳳凰命格“的緣故,司清嘉看直了眼。
她全部注意力都被圖紙吸引,半晌才回過神。
“老師,這是何物?”她問。
“此乃鳳凰木雕的圖紙,出自祖父之手,再過不久,便是太後的生辰。
陛下以孝治天下,宮宴是必不可少的,屆時你將鳳凰木雕獻上,定能技驚四座。”
朝臣及家眷獻上的壽禮雖名貴稀罕,但對於坐擁天下的皇室而言,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便是奇珍異寶,私庫中都不知有多少。
與其準備尋常器物,還不如以精湛技藝博取太後歡欣。
清嘉擅長丹青水墨,先前繪製的觀音六相,更是讓太後讚不絕口。
在陸昀川看來,他這個學生頗有心氣兒,又才華橫溢。
與其和那起子俗人糾纏在一起,落了下乘,還不如最大程度發揮自己的本領。
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可比第一美人好聽得多。
他的清嘉,絕非一無是處空有皮囊的花瓶。
司清嘉拜入陸昀川門下多年,豈會猜不透老師的想法?
她擦乾淚痕,畢恭畢敬接過那幅木雕圖紙。
甭說此物本就精巧絕倫,隻說出自名家陸浮舟之手,傳出去都會引得眾人瘋搶。
老師是在切切實實為她籌謀,助她洗去塵埃,直入青雲。
司清嘉感動極了,一字一頓道:
“老師放心,我會振作起來,好生雕刻鳳凰,不讓那些卑鄙無恥的小人暗自得意。”
她口中的小人,正是司菀。
陸昀川麵色陰沉,“你那妹妹委實心狠手辣,此一舉,徹底毀了司勉襲爵的機會,半點不顧念骨肉親情。”
“一個庶女,不如直接處置了,省得她不識好歹,總給清嘉惹麻煩。”趙弦月接話道。
司清嘉咬住下唇,搖頭:“她到底是我的親妹妹,還是再給她一個機會,我相信菀菀會悔改的。”
趙弦月恨鐵不成鋼,“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軟,才會讓無恥之徒認定軟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