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老夫人,趙氏到底沒那麼謹慎。
她不敢相信,世間竟有見不得女兒好的母親。
她還以為柳尋煙是真心愛護司菀,怕她因麵上的疤痕受到夫家苛待,才挑中自己娘家侄子。
“學識出眾倒是算不上,隻是個秀才罷了,不過他性子忠厚老實,潔身自好,往後即便成了婚,也不會納妾蓄婢。”
聞言,係統在司菀笑得前俯後仰。
“潔身自好?柳逢川那廝當著柳尋煙的麵,確實潔身自好,私底下納的美妾,肚子都藏不住了。
也不奇怪,柳家人骨子裡流淌著相同的血,一脈相承的虛偽,宿主可不能放過這個柳逢川。”
“放心,我不會讓他好過。”
司菀語調輕柔,仿佛情人間的喃喃低語,眼神卻透著極明顯的殺意。
前世,為了徹底榨乾她最後一絲氣運,身為鵑女的司清嘉奪走了她的父母,斬斷她的親緣;
刻意讓戀慕自己的柳逢川和她訂親,斬斷她的夫妻緣;
柳逢川被司清嘉引誘,在婚前持刀剖開了她的胸膛,生生挖出她的心臟,斬斷她的子女緣。
氣運與俗世塵緣息息相關,儘數斬斷,司清嘉便得償所願,掠走了最後一條金羽。
她搖身一變,從杜鵑命格化為九尾金鳳。
成為整個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而被剝奪命數的司菀,則承受著無儘痛苦的折磨,饒是重活一世,她仍難以忘卻。
每到夜半時分,司菀都會被噩夢驚醒。
而斯文俊秀的柳逢川,正是夢裡向她索命的厲鬼之一。
除親手殺害她以外,平日裡柳逢川也打壓她,折辱她。
既覺得她醜陋,又覺得她眉眼像極了司清嘉,在遮住傷疤後,甚至比後者還要美麗。
看著看著,柳逢川便晃了神,他唾棄自己,被一個醜八怪亂了心智,又覺得是司菀有意勾引。
惱羞成怒之下,選擇一次又一次的貶低唾罵司菀,維係他男性的自尊心。
司菀不想放過他。
“菀菀還小,婚事也不必催得太緊。”老夫人陡然睜開眼,道。
趙氏一愣。
先前是婆婆主動提起,要為菀菀議親,怎的才兩日,她的想法就變了?
老夫人隻當沒看見趙氏眼底的疑惑,畢竟柳尋煙心思藏得深,除她之外,旁人也未能察覺。
若是解釋的太多,反受其累。
“菀菀,你怎麼看?”
“孫女都聽祖母的。”司菀低下頭,芙麵微微泛紅,像是害羞了。
柳尋煙眸光閃爍。
三日後,司菀照例去了趟綢緞莊。
這間鋪子擁有京城最好的貨源和技藝最精湛的繡娘,每天接待的客人不計其數,熱鬨極了。
司菀甫一進門,掌櫃一改往日的冷漠,熱情迎了上來。
“二小姐,江浙行商剛送來一批雲霧紗,薄如蟬翼,用來裁製衣裳再合適不過,您快來瞧瞧。”
司菀挑眉,明白柳尋煙準備借今日之機,坐實她和柳逢川的私情。
否則,麵前管事性情倨傲,仗著自己有幾分經商的手腕,從不把她放在眼裡,豈會如此殷勤周到,處處記掛著她這個庶出小姐?
係統提醒:“宿主,這個管事有問題。”
司菀在心裡應聲,麵上卻未曾表露出分毫,隻淡淡瞟了金雀一眼。
雲霧紗不適合做裡衣,但做外衫卻縹緲氤氳,行走間,如山巔籠罩之雲霧,顫顫浮動,還因此得名,甚是貴重。
一般情況下,此等名貴布料都會直接送進公府。
主子們挑選好花色後,便交由繡娘裁製衣裳,很少會來鋪子裡查看。
司菀不動聲色,跟在管事身後往前走,穿過連廊,瞧見一道深青色的袍角,明顯是男子身上的樣式。
“表妹!”
司菀腳步一頓,循聲望去。
一名俊秀青年站在院中,穿著儒袍,溫文爾雅,衝著她拱手行禮,除了柳逢川還能有誰?
聽到他喚自己表妹,司菀心裡直犯膈應,秀眉緊擰,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金雀擋在她身前。
見狀,柳逢川陡生惱怒。
司菀算個什麼東西?容貌儘毀的醜八怪罷了,還隻是個庶出女兒,運氣好被主母記到名下,有什麼可高傲的?
若非姑母非逼著自己與她成婚,柳逢川才不會主動接觸此等醜陋女子。
他心中另有一輪明月。
想起大小姐在他麵前低低抽泣,說:“菀菀是我血脈相連的妹妹,又因護我,自幼毀容,耽擱了親事,被夫家欺辱。”
“柳公子,菀菀也是你的妹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想來十分熟稔,應該會待她好吧?”
柳逢川被司清嘉哭得心都碎了。
不忍她難過,他拍著胸脯保證,會善待司菀。
司清嘉這才破涕為笑。
其實他沒見過司菀幾次,對這個表妹僅有的印象,也隻覺得她內向陰鬱,不太顯眼。
遠比不得大小姐色若春曉,心地純善。
說起來,姑母也是難得的美人,否則也不會以庶女之身,將秦國公迷得神魂顛倒,甚至還掌握公府的中饋大權。
司菀竟和姑母生得一點也不像,真是奇了怪了。
柳逢川暗暗搖頭,伸手,想推開金雀。
他推了一下。
沒推動。
係統:“廢物。”
司菀十分認同。
“表妹,表哥有話想跟你說,能否移步花廳?”柳逢川漲紅著臉道。
司菀拒絕,“不能。”
即便她想迷惑柳尋煙母女,讓她們誤以為自己已經落入圈套,司菀仍不願與柳逢川有過多接觸。
她覺得惡心。
“你、你!你莫不是以為,得了陛下聖旨嘉獎,被國公夫人記在名下,就能真改變自己的出身吧?
你是姑母的女兒,身體裡流著我們柳家的血!憑什麼看不起柳家?”
司菀輕嗤一聲,她分明是趙氏的骨血。
若非柳尋煙卑鄙無恥,將剛出世的鵑女抱到她身邊,利用逆命蠱卑劣竊取她的氣運、紅痣。
如今她和柳家,半點瓜葛都沒有。
柳逢川真是愚不可及,怪不得前世會被司清嘉利用殆儘。
司菀正欲反駁,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老夫人,夫人,二姑娘就在院裡,聽說在和外男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