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煙坐到床邊,親自給趙氏喂藥。
昏迷的人,不太容易張嘴,柳尋煙卻無比細致,小心翼翼讓趙氏啟唇。
烏漆漆的湯藥珍貴,一滴都未曾潑灑出來。
常年給趙氏看診的大夫,捋了捋胡須道:“國公夫人此次的症狀不如六年前嚴重,服下藥,大約一炷香功夫就會醒。”
老夫人和秦國公滿臉喜色。
司清嘉更是緊緊攥住司序的手,激動落淚。
司菀麵無表情的坐在木椅上。
她問:“係統,你說我要是把紗布摘了,司清嘉會是什麼反應?”
係統:“……”
“宿主,你也太狠了。”
係統道:“先彆急,等一炷香過了再說。”
司菀想起六年前的那段時日,她被柳尋煙下了藥,終日昏昏沉沉,意識昏朦,如行屍走肉般。
不知疼痛寒暑,不懂喜怒悲歡。
完全淪為柳尋煙豢養的畜生。
唯一的作用便是供她取血,用來給司清嘉鋪路。
其實那段時日,司菀記得並不是很清楚。
但越是這樣,她越不想經曆第二回。
她必須徹底斷了柳尋煙母女的念想!
因此,在猜到司清嘉的計劃後,她將計就計,讓金雀戴上帷帽和能表明她身份的東珠手串,出了府。
車夫不認識司菀,隻知道她左邊臉頰上有一塊指甲大的傷疤,掀開帷帽,瞧見傷疤,便確認了身份。
他直接取血,交給了司清嘉。
車夫根本想不到,被他擄走扔在角落的女子,不是司菀,而是死士出身的金雀。
此招雖險,但若成功,便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菀才決定賭一把。
好在司清嘉真上鉤了。
好在金雀身上的傷不算嚴重。敷了金瘡藥,沒多久就能愈合。
否則,她實在難辭其咎。
一炷香時間,轉瞬即至。
秦國公盯著趙氏,看了半晌,也沒瞧見趙氏動彈。
他自顧自問:“夫人怎麼還不醒?”
柳尋煙也不明白,捧著空空如也的藥碗,不知所措。
大夫上前,“我再給夫人把把脈。”
大夫仔細探聽脈象,眉頭越皺越緊。
“不對啊!”
“夫人怎麼了?”柳尋煙一顆心七上八下。
“夫人方才服下的湯藥以至親鮮血為藥引,能使患者氣血豐沛,彌補虧虛,但夫人的脈象卻與服藥前無任何差彆,難道藥出了問題?”
大夫急得團團轉。
“大小姐取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有問題?”柳尋煙臉色刷白。
司清嘉緩步上前,挽起衣袖,露出還滲著血絲的紗布。
察覺到眾人的視線,她咬住下唇,將紗布一層層揭開,鮮血洇濕的範圍逐漸變大。
等褪到最後一層,能瞧見,腕間傷口猙獰,血肉模糊。
老夫人彆過眼去,不忍再看,秦國公雖為男子,鮮少在後宅逗留,也暗暗紅了眼眶。
他這個大女兒才情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惜卻為了救母,手腕上留下一道道疤痕。
扭曲似蜈蚣。
對於女子而言,犧牲委實不小。
柳尋煙指尖顫抖,好險沒把瓷碗摔在地上。
她心下暗恨不已。
青梅竹馬又如何?在家世權力麵前,再深厚的情誼也算不了什麼。
秦國公愛她,寵她,卻不影響他把自己養在府外,當個無名無分的外室。
要不是她機靈,把握住產下女兒的關鍵時期,抱著孩子“偶遇”了出來上香的老夫人,隻怕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
若她是秦國公府的主母,清嘉就不必遭受此等苦楚。
“大夫,我是母親的女兒,剛取的血不會有假,難道是藥材出了岔子?”
說完,司清嘉餘光瞥了眼不遠處,一副看戲模樣的司菀,心裡咯噔一聲響。
或許,有問題的不是藥材。
而是其他。
“不應該,不應該啊。”
大夫想破了腦袋,也沒找出答案。
忽然,他抬起頭,“去把藥渣拿來。”
司清嘉很想阻止,偏生父親和祖母在場,她一旦開口,勢必會引發懷疑。
戰戰兢兢的嬤嬤趕忙跑到小廚房,取來殘餘的藥渣。
大夫撚起碎屑,放在鼻前嗅聞著,沒有任何異常。
老夫人忍不住問:“可是藥材未經炮製,存有毒性?”
大夫僵硬地搖搖頭。
“藥材沒有任何異常,應是藥引出了問題。”
“大夫,你是不是弄錯了?”柳尋煙兩手揪住襟口,垂淚。
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司清嘉才是她的親生骨肉。
否則,哪會心疼到這種程度?
老夫人覺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一眼。
眼見著火候差不多了,司菀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前。
接話道:“也許不是弄錯了,而是藥引沒有生效,自然起不到救治的功用。”
司清嘉腦袋裡一片空白,猛地看向司菀。
她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猜到了今日將她擄走並取血的車夫,是自己的人?
司清嘉暗暗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可就算司菀知曉了車夫的身份,也不可能想到這一層,畢竟打從繈褓時,自己便是公府嫡出的姑娘。
鐵打的事實,多年來,一直未曾改變。
司菀怎會懷疑?
“菀菀,夫人好心好意把你記在名下,你怎可在主院胡鬨?”柳尋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姨娘,我沒胡鬨。
藥引確實是姐姐自損身體取來的,但誰知道,藥引會不會被人調換?”
說話時,司菀指甲抵著紗布,卷動著,向上挪移幾寸,露出一截瑩潤的手腕。
不僅沒有傷疤,連丁點血跡都無。
柳尋煙愕然的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旁邊的司清嘉臉色比她還要難看。
“你、你沒有受傷?”柳尋煙驚呼一聲。
“姨娘,你在說什麼?就算女兒樣貌醜陋,又記在夫人名下,到底也是您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為何要這麼詛咒自己的親骨肉?”
司菀怔怔落淚,哭得比柳尋煙還慘,還柔弱。
“我沒有……”柳尋煙急忙辯解。
“我隻是瞧見你手腕上纏著紗布,誤以為你也受傷了。”
司菀拍拍胸脯,意味深長道:“ 女兒隻是腕子有些酸疼,綁紗布敷跌打損傷藥,沒曾想,竟讓姨娘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