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溪明信中說,弟弟趙溪冷因為長期被鄰居欺淩,奮起反抗,失手將人打死。
此時他已被關入大牢,不日便要斬首示眾。
可趙玖鳶不信。
阿冷向來懂事,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暴戾,定是有什麼冤情。
她片刻也等不了了,必須儘快回去,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她重新回到了前廳,跪在玄瑤麵前。
趙玖鳶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虎口脫險,竟然又要將自己送入虎口。
此時的謝塵冥還未離開,與玄瑤坐在一處,眼神淡漠地掃向她。
“你說,家中出了急事,要告假五日?”玄瑤冷哼一聲。
“彆說現在還沒到出府探親的日子,你可知你現在還有任務在身?就算駙馬要休養生息,你也不能離開。”
趙玖鳶俯下身去,聲音帶著祈求:“奴婢……奴婢鬥膽請公主開恩……”
玄瑤瞥了一眼謝塵冥,將怒意硬生生壓了下去。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鳶兒,你這就有些為難本宮了。公主府有規矩,每隔三月才能出府一次,回家探親。”
“本宮若是給你開了先例,那這規矩,日後還能束縛誰?”
趙玖鳶急得眼底蘊起淚意,她連忙道:“公主,奴婢不要那一百兩銀子了,求公主放奴婢出府,奴婢隻要五日便回來!”
“什麼一百兩銀子?”謝塵冥問。
玄瑤的笑有些僵硬:“這不是當初選這丫頭試婚,她開口就管本宮要一百兩銀子。”
“本宮見她可憐,還有弟弟妹妹要養,就答應了。”
謝塵冥微微蹙眉。
玄瑤扭曲事實的本事一流,趙玖鳶也沒空去想謝塵冥聽了會如何看她。
她隻是又重重地朝玄瑤磕頭:“公主,奴婢求您!奴婢家中出了事,人命關天,奴婢一定要趕回去!”
玄瑤嗤笑道:“你這丫頭,本宮已經答應給你一百兩,你怎麼還屢次三番惹出事。”
“你現在是本宮的試婚婢女,若是你途中逃跑了,或是發生什麼意外,本宮去哪兒臨時找一個代替你的婢女來?”
“奴婢絕不會逃跑的!”趙玖鳶苦苦哀求。
“眼下駙馬要靜養幾日,奴婢正好趁此告假,絕不會耽誤試婚……”
“放肆!”玄瑤終於磨沒了耐性,忍不住斥責道。
“你當本宮的公主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就算你不耽誤試婚,那你該做的那些活兒,難道要其他婢女替你做?!還不給本宮退下!”
趙玖鳶知道玄瑤已經怒不可遏。她垂著頭,死死咬著嘴唇,卻仍舊不肯退下。
半晌,她再開口時,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奴婢求您了。公主,若是奴婢不回去,奴婢的家人就保不住了!”
“等奴婢回來,您想讓奴婢做什麼都可以!”
見她不停忤逆自己,玄瑤怒氣更盛。
可她剛要開口,一旁的謝塵冥卻突然道:“既然公主擔心這婢女逃走或是途中遇險,可以讓微臣的侍衛護送她回去。”
玄瑤不滿:“阿冥!她怎麼配用你的人?”
“公主既然選她試婚,想必她是公主最信任的人。”謝塵冥打斷她。
“若是她家中的事處理不好,恐怕也無心好好侍奉公主,更無心試婚。”
“唯有讓她早些回家,儘快處理好家事,公主與微臣,才能早日成親。”
他目光溫柔,帶著一絲誘哄的味道。
玄瑤羞赧一笑:“本宮還以為你不急,沒想到阿冥隻是喜歡隱藏自己的心事。”
她的怒火似乎瞬間被謝塵冥瓦解,看向趙玖鳶的眼神也變得柔軟了些。
“阿冥說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便聽阿冥的。”玄瑤說。
趙玖鳶微怔,她卑躬屈膝苦苦哀求都難以辦成的事,謝塵冥輕輕兩句話,就解決了。
她覺得屈辱。
讓這個仇人為自己說話,看自己出醜,更加屈辱。
可她哪裡顧得上骨氣和尊嚴,眼下最重要的,是弟弟的性命。
於是趙玖鳶重重地磕頭:“謝公主!謝駙馬!”
謝塵冥看向那個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影,若有所思。
……
……
玄瑤被謝塵冥蠱惑得厲害。
趙玖鳶坐在舒適寬敞的馬車上,忍不住這樣想。
原本,她是打算走路回去的。她身上的銀錢不多,弟弟妹妹住在都城的遠郊處,她走上一天,便能趕到。
可謝塵冥卻硬是讓玄瑤為她找來輛馬車,理由是這樣更快些,不耽誤試婚。
雖然又是這個仇人為她討來的便利,她卻無法拒絕。
她更驚訝的是,玄瑤竟然如此聽謝塵冥的話。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後,車廂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
“鳶兒姑娘,將軍讓卑職帶話,說姑娘若是需要幫助,可送信給他。”那侍衛道。
趙玖鳶一怔:“我……我這樣的身份,怎敢勞煩將軍?”
“將軍說,是他讓姑娘險些喪命,理應賠罪。”侍衛又道。
“他……將軍都知道了?”趙玖鳶有些驚訝。
那日他來時,下人分明飛快地收起了毒針。
難道,玄瑤的話竟沒能騙過他?
“那是,沒有什麼能逃過將軍的法眼!”侍衛的聲音裡是藏不住的驕傲。
趙玖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是嗎?
可是,她就從他眼底下逃過了。他並沒有認出她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謝塵冥還算有心。
她一個婢女,如今又能乘車,又能有侍衛護送,都是借了他的光。
她忽然有些厭棄自己。
若不是她這般無能,又怎麼會需要借仇人的光?
趙玖鳶猛地搖了搖頭,不允許自己多想。
阿冷的事十分凶險,她還要打起精神,想好應對之策。
趙玖鳶思考片刻,又道:“侍衛大人,您身上可有匕首一類的東西?”
“姑娘叫我寒霜就好。”侍衛道,“姑娘要匕首做什麼?”
“寒霜公子,我弟弟妹妹的住處較為偏遠,歹人甚多。我想要個匕首防身用。”趙玖鳶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你放心!若非危及性命的時刻,我絕不會隨意使用。”
車廂外的寒霜猶豫片刻,忽然敲了敲車窗。
趙玖鳶打開窗戶,一把匕首穿過簾子遞了過來。
“鳶兒姑娘,這個給你。”寒霜道。
趙玖鳶連忙接過。
匕首通體銀色,有些分量,刀柄刻著繁雜的花紋,拿在手裡冰涼又沉重。
“謝謝寒霜公子。”趙玖鳶撩起簾子,認真地道謝。
“其實姑娘可以放心,有我保護姑娘,定不會叫歹人靠近。”寒霜嘴一咧,燦爛一笑。
趙玖鳶禮貌地回應一笑,然後放下了簾子,卻將匕首緊緊握在手中。
寒霜大概不知道,她心中早已明白,倚仗他人終歸是不穩妥的。
她這樣的人,隻敢相信自己。
“鳶兒姑娘,我們快到了。”寒霜又道。
趙玖鳶心中一緊。
阿冷,姐姐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