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的壓抑,讓江霧心中升起一股衝動。
此時此刻,她想將這些年的無助、不甘、壓抑,還有對他的恨和怨,全部和盤托出。
她想知道,傅西辭要是知道當初她有機會治好,是因為他把她送去了倫敦才導致這樣的下場,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傅西辭,你知道嗎,其實當初教練已經……”
她剛開口就被電話鈴聲打斷。
“阿辭哥。”
林婉馨歡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在安靜的房間內格外清晰,“工作人員說湖麵冰層厚度夠了,我都好多天沒做練習了,你能下來幫我錄個視頻嗎?”
“下周我就要參加比賽,怕動作生疏了,你來幫我看看可以嗎?”
“好。”
傅西辭猶豫地看了眼跪坐在床上的江霧,應聲,掛了電話,穿好上衣。
江霧爬向他,顫抖著手伸出,拉住他的衣擺,堅持道:“彆去,聽我說完。”
傅西辭握住她的手,將其從衣擺上挪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現在試營業,晚上人工湖那邊亮燈時間就那麼一會兒,後麵有時間我再聽你說。”
“你腳的事,我會再找醫療團隊給你看的,你放心,若真沒恢複好,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
江霧就這麼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打開房門離開,“哢噠”一聲房門關上,她低聲喃喃:“治不好了,永遠都治不好了。”
“傅西辭,因為你,我的腳治不好了!”
“傅西辭,你毀了我的夢想!”
有抽噎聲響起,越來越大,她抱住膝蓋,用手撫摸著右腳腳踝,失聲痛哭。
“傅西辭,我恨你,我恨你!”
直到聲音嘶啞,喉嚨腫痛,她才下床走到洗漱台前,洗了把臉,看著鏡中那張麵色慘白雙眼紅腫的臉,突然翻出濕巾紙,對著鏡子拚命擦拭著嘴唇,直到濕巾用完,嘴唇紅腫到充血。
唇上的疼痛讓她回神,扔掉手中的濕巾,察覺自己情緒不對,慌忙打開行李箱,沒翻到藥瓶,才想起收拾行李時,傅西辭根本沒給她裝藥的機會。
走到床邊,看著樓下人工湖歡鬨的人群,各種思緒在腦中亂竄,讓人心慌意亂,恍惚間,她似乎看見林婉馨抬頭向她看來,衝她揮了揮手,眼中滿是挑釁。
一股衝動自心中升起,江霧披上外套,轉身出門。
她當初為了救傅西辭受傷,又為了給林婉馨騰位置被他送去倫敦廢了腳,憑什麼林婉馨可以安安穩穩站在冰麵上而她卻不可以!
她衝到結冰的湖邊,剛想踏入,手臂被人拉住,回頭對上一雙黝黑的眼。
“你腳不想要了,這麼衝進去,打滑扭了怎麼辦?”
陸景昀看出她情緒不好,將她拉到一旁長凳上坐下,“怎麼了?”
江霧冷靜了些,低頭沉默。
和陸景昀認識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和傅西辭的關係,隻知道這孩子和她一樣孤身一人在倫敦接受治療。
她是車禍導致跟腱斷裂。
他是飆車雙腿多處骨折。
她腳廢了,得了抑鬱症。
他本來就有躁鬱症。
於是能拄著拐站起來的她,對他便多了些照顧,仿佛這樣能讓獨自崩潰的自己好受些。
“吃藥了嗎?”
見她沉默不語,陸景昀有些焦急。
“沒帶。”
“喏,我有多的,這瓶你拿去。”
陸景昀從外套兜裡拿出緩釋片,遞給她。
“多謝。”
無論是這瓶藥,還是晚餐時的相護,都值得她道聲謝。
此刻她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看向不遠處,結了冰的湖麵,在注水調平後是最好的滑冰場地。
燈光從湖邊射出,照亮了湖麵上所有人,林婉馨穿著高領毛衣做了個後內點冰跳,贏得了所有人的掌聲。
傅西辭在穿著冰刀鞋滑到她身邊停住,拿著手中錄像機給她看。
“你當初說要回國結婚,就是為了嫁給他?”
陸景昀看著湖麵上的兩人眸色深深:“我和他從小就認識,可從沒聽他說起過你。”
“我15歲才和他認識,那時候你已經出國了,沒聽他提過,很正常。”
江霧一眨不眨地看著被眾星捧月的兩人。
林婉馨做了個阿克塞爾3a跳躍,動作有些微失誤,落地時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傅西辭一個滑跪及時上前接住,緊緊將人護在懷中,摔倒在地。
“廢物一個。”
陸景昀冷哼,“這樣的動作都做不下來。”
他可是清楚記得,江霧就算腳廢了,做這動作都能左腳落地,站穩。
當然,前提是試了無數次,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直到滿身青紫才成功了一次。
“阿克塞爾3a跳躍很難,她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江霧神色淡淡,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還幫著她說話。”
陸景昀怒其不爭:“如果你的腳好好的……就算是現在,你的名字在國內依舊是無人能敵的存在,她這樣的人,連你的腳後跟都夠不著!”
“事實而已。”
江霧小聲道:“而且我的腳已經廢了,成績不會再刷新,總有一天會被人超過。”
林婉馨似乎受了傷,傅西辭將人抱起滑到湖邊,替她查看傷勢。
見到這一幕,江霧臉色難看幾分,一隻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出現在她麵前,擋住她的視線。
“彆看了,再看下去真怕你受不了刺激昏過去。”
“這窮鄉僻壤的,救護車都不好叫,回去吃了藥睡覺。”
其實已經沒那麼難受了,還剩十多天,等兩家合作的項目徹底分割,她和傅西辭就徹底沒關係了。
他倆又沒領結婚證,想結束這段關係,隻要停止兩家合作就行。
話雖如此,她依舊站起身,任由陸景昀扶著走向不遠處的中式建築。
傅西辭在確定林婉馨沒受傷後,鬆了口氣,站起身,點了支煙,恰好看見兩人並排而行的背影,眉頭緊蹙。
“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去休息。”
說完這話,他抬步追了上去,然而卻始終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兩人進了電梯,看著電梯在江霧住的樓層停下,煩躁地將煙頭按在煙缸中熄滅,轉身邁步進了安全通道。
房門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內響起,讓氣喘籲籲的傅西辭瞳孔猛然睜大。
——陸景昀進了江霧的房間?!
他們倆大半夜的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