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裁的消息傳回趙府。
趙海陵手捧抄錄下來的聖裁，枯瘦手指微微顫抖。
他猛地一拍桌案，聲音壓抑不住激動：“來人！召集府中所有主事之人，即刻到老夫書房議事！”
不多時，趙家核心成員齊聚。人人臉上帶著忐忑好奇。
趙海陵將聖裁往眾人麵前一推，聲音洪亮：“都看看！都給老夫好好看看！”
“無痕之事，聖上已有明斷！”
眾人傳閱，臉上紛紛露出不可思議。
“這……這翰林糧莊，當真有如此通天手段？”
“老太爺，這‘罪減一等’，竟然是真的？！”
趙海陵深吸一口氣，平複激蕩的心情。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道：“翰林糧莊！這不是一個簡單糧莊！”
“你們想過沒有，能在皇城根下，公然打出‘罪減一等’旗號，讓聖上都不得不默認其規矩存在，背後站著的人，那能量，那手腕，是我們能想象的嗎？”
“無痕這次，雖是胡鬨，卻也歪打正著，替我們趙家，替整個京城，試出了這翰林糧莊的深淺！”
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這不僅僅是無痕的學宮之路有了著落，更是我們趙家，重回一流家族序列的，天賜良機！”
“老夫決定，從即刻起，我趙家，必須，也隻能，緊緊靠向翰林糧莊！不惜一切代價！”
“爹，您是說……”趙無痕的父親，趙家長子，有些遲疑。
“沒有如果！”趙海陵眼神銳利，“聖上那四個字‘靜候佳音’，如今看來，這便是佳音！這翰林糧莊，就是我們趙家未來的靠山！”
“無痕！”趙海陵看向闖了禍卻帶來機遇的孫兒。
趙無痕此刻酒已醒了大半，聽著祖父的話，臉上後怕又興奮，連忙應道：“孫兒在！”
“你，立刻備上一份厚禮，親自去一趟翰林糧莊！”趙海陵吩咐，“名義上，感謝他們糧莊規矩救了你，讓你有了改過自新機會。實則，是向糧莊背後的人，表達我們趙家的善意，以及……合作意向！”
“孫兒明白！”趙無痕重重點頭。他知道，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任務。
半個時辰後，趙無痕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來到翰林糧莊。
糧莊依舊人來人往，生意興隆。
許翰林在後院賬房接待了他。
“許大人，”趙無痕收起平日紈絝氣，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小子趙無痕，特來感謝翰林糧莊高義。”
他將禮單奉上：“若非貴莊‘罪減一等’規矩，小子此次怕是難逃重罰。家祖特命小子前來，聊表謝意，並希望日後，能與貴莊多多親近。”
許翰林看著趙無痕，又看了看厚重禮單，臉上依舊公事公辦，不卑不亢。
這都是楊二爺提前交代過的。
他微微頷首：“趙公子客氣了。翰林糧莊開門做生意，講究規矩。趙公子是本店三等米貴客，自然享有相應權益。”
“至於趙老太爺美意，許某心領。糧莊歡迎每一位誠心合作客人，趙家若能成為糧莊忠實客戶，我們自然歡迎。”
這話滴水不漏，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拒人千裡。
趙無痕聽明白了。這是讓他繼續當“客戶”。更深層次合作，還要看後續表現。
他也不氣餒，能有這個結果，已經遠超預期。
……
三皇子府。
氣氛，冰窖一般。與趙家興奮截然相反。
“嘭！”
又一個名貴瓷瓶地上炸開，碎片四濺。
三皇子臉色鐵青，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胸膛劇烈起伏，像困獸。
“罪減一等……罰俸三月……閉門思過？”
“父皇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是打本皇子的臉！！”
他咆哮著，聲音充滿不甘暴怒。
底下，王騰林建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
皇帝對趙無痕案子裁決，像響亮耳光，狠狠抽在三皇子臉上。
更讓他絕望的是，這幾日，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陣營人心浮動。
一些原本信誓旦旦效忠於他的官員，開始含糊其辭。甚至有人悄悄變賣家產，似乎尋找退路。
這翰林糧莊，像無形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殿下息怒啊！”王騰壯著膽子勸，“眼下……眼下翰林糧莊風頭正勁，背後之人深不可測，咱們……咱們不宜再硬碰硬了。”
林建趕緊附和：“王將軍所言極是。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楊恒文老二，不過暫時得意。咱們不如暫避其鋒，蟄伏待機，尋找其他機會，徐徐圖之。”
“蟄伏？徐徐圖之？”三皇子猛地轉過身，猩紅眼睛死死盯著兩人，“本皇子被那傻子楊恒文老二聯手耍得團團轉，臉都丟儘了！你們讓本皇子咽下這口氣？”
他心中怒火不甘，岩漿一般翻滾。
他感覺自己像跳梁小醜，所有精心布置算計，在對方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本皇子不甘心！絕不甘心！”
三皇子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絲。
他腦海開始閃過瘋狂危險念頭。
既然常規手段不行，隻能用非常規的！
……
楊府。
夜色如墨。
紫嫣將最新彙總情報，輕聲向楊恒文彙報。
“夫君，三皇子那邊，自從趙無痕案子了結後，一直沒什麼大動靜。但是，我們的人發現，他最近頻繁秘密召見一些江湖亡命之徒，行蹤也變得更加詭秘。”
紫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憂慮：“我擔心，他狗急跳牆，采取一些……孤注一擲危險行動。”
楊恒文放下手中書卷，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夜空。
他嘴角勾起冷冽弧度。
“困獸猶鬥，垂死掙紮罷了。”
他轉過身，輕輕握住紫嫣的手。那雙平日總帶著幾分慵懶眸子，此刻銳利如刀。
“三皇子現在，最恨的恐怕是我了。”
“糧莊這條線，他啃不動。朝堂上，他暫時也找不到突破口。”
“那麼，他最可能下手目標，會是哪裡呢？”
楊恒文聲音很輕，帶著洞察一切穿透力。
“他會針對楊家本身。”
“因為，楊家，現在看起來，就是我最大軟肋，也是他唯一能夠直接觸碰地方。”
紫嫣心頭一緊：“夫君意思……”
楊恒文微微一笑。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他想對我楊家動手，那我就給他這個機會。”
“既然他想玩把大的，那我就陪他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