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郎生得高大。
沈玉樓趴在他背上,視角也跟著拔高,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
可她卻來不及體會這份新奇,趴在男人寬厚的背脊上麵,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心跳都跟著劇烈起來。
雖然心中清楚趙四郎背她,是擔心她腳下打滑掉進河裡。
可她還是控製不住地緊張。
尤其是鼻息間聞到趙四郎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後,她更是心跳如擂鼓,緊張得不行,掙紮著要下去。
結果她才動了一下,趙四郎忽然身子踉蹌,險些摔河裡去。
沈玉樓瞬間老實了,兩隻手虛虛地環在趙四郎的脖頸間,不敢再亂動。
這一幕落在周氏眼裡,就是趙四郎背著沈玉樓,沈玉樓摟著趙四郎的脖子。
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這是有多傷風敗俗呀!
周氏就好像聞到魚腥味的貓,眼睛裡麵都快冒出綠光了。
她正要扯開嗓子嚷嚷,結果一扭身,就對上了一張齜牙咧嘴的笑臉。
那張臉距離周氏不過半指距離,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
一口雪白的牙齒露在外麵,讓周氏第一時間想到了狼牙狗牙。
驚悚效果,堪比半夜起床看見茅廁裡麵蹲著一隻女鬼。
周氏的頭皮一下子炸裂開,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裡麵,寒意瞬間包裹全身。
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本能地就往後退,卻忘了身後就是河。
然後毫無懸念地,一腳踏進了身後的河水裡。
好在這塊區域靠近河岸邊,又是勞丁們日常洗手洗碗的地方,做了些改造,水流看似很急,但其實並不深。
但是再淺,水深也到了大腿根那裡。
先前周氏還是如墜冰窟窿,這會兒卻是真的掉進了冰窟窿裡,凍得直打哆嗦。
不過人也清醒過來。
她望著站在岸邊的趙寶珠,氣得頭頂冒青煙,恨不能將人剁成碎塊蘸醬吃。
“趙寶珠!你要死了你!大白天的就裝鬼嚇人,你咋這麼惡毒!”周氏拍打著水麵,張嘴就罵。
因為擔心工地這邊冷,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條新棉褲。
就連腳上的棉鞋,都是今年剛蓄過新棉絮的翻新鞋。
現在好了,全讓水泡了。
周氏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光罵還不解恨,從水裡爬上來,啊啊啊叫著就朝趙寶珠撲過去。
大有一副要把趙寶珠也撞進河裡泡一泡的架勢。
可惜,她人還沒夠到趙寶珠的胳膊,手腕就被鉗製住了。
抓住周氏手腕的那兩隻手並不大,還很精致小巧,然而指下的力道卻大得驚人,活像兩隻咬合力恐怖的鐵鉗子。
周氏仿佛都聽見了骨骼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響。
她疼得五官抽搐,忍不住“哎吆哎吆”直叫喚。
趙寶珠這才鬆開手,冷笑著問:“你剛才,罵我是鬼?來,再罵一句我聽聽。”
說完,活動了下手腕。
周氏見狀抖了抖,哪裡敢再罵一遍啊。
周氏有預感,她要是敢再罵一句鬼,趙寶珠就敢一腳將她揣進淮水裡去。
這個時候的淮水河寒涼刺骨,她就是被揣進河裡,就算不淹死,也要凍個半死。
想想就可怕。
周氏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你聽錯了……好好的,我罵你乾啥呀!”
都說趙家的丫頭力氣大,她今天可算是領教到了!
手腕到現在還疼得不行的周氏,氣焰萎靡得連個渣子都不剩。
可惜,趙寶珠並沒打算就這麼不放過她,繼續活動著手腕,眯起眼睛問道:“那你咋掉進河裡頭了?”
“我,我那是腳底打滑,不小心掉進去的!”
“哦,這麼說,你掉進河裡,跟我沒關係嘍?”
“沒有沒有,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是我自己沒站穩,跟你有啥關係!”
身後是結著寒冰的淮水河,身前站著凶神惡煞的趙寶珠,周氏就是渾身長滿膽,這會兒也不敢說自己掉進河裡,都是讓趙寶珠嚇的。
雖然這本來就是事實。
得到回答後,趙寶珠滿意地放下手腕,然後還特彆友善地提醒了周氏一句:“周嬸子,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大個人了,沒事彆老往河邊跑,小心哪天掉進河裡麵淹死。”
扔下這句話,便施施然離開。
氣得周氏倒仰,連忙抱住旁邊的樹,險些又掉進河裡去。
等她再轉身朝身後望去,就見趙四郎已經將沈玉樓從背上放下來了,趙寶珠正拉著沈玉樓說話,而趙四郎則踩著銅鑼聲,快步往堤壩那邊走,趕著去上工。
白白錯失了一個擠兌二人的機會不說,她還打濕了一條新棉褲,外加一雙新棉鞋。
有可能是冷的,也有可能是氣的,周氏渾身直哆嗦。
雲大嫂那邊攤子都收拾好了,見周氏洗個鍋洗半天,罵了聲“懶鬼”,便過來尋人。
然後就看見周氏站在河岸邊,下半身濕漉漉,上半身直打擺子,一張長滿肥肉的大臉青白的沒有血色,活像個溺死鬼。
雲大嫂嚇一跳,叫嚷道:“青山他娘,你這是咋啦?”
周氏很想將趙寶珠裝鬼嚇她的惡行說給雲大嫂聽,這樣她就可以借著雲大嫂的嘴,搞壞趙寶珠的名聲。
她可是知道,趙寶珠在縣城,有一個在書院裡讀書的未婚夫。
一個姑娘家,大白天的裝鬼嚇唬人,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好姑娘,看誰還敢娶。
可手腕上的刺疼適時發作了,仿佛提醒周氏這疼是怎麼來的。
再想想趙寶珠那恐怖的力道,周氏嚇得一個激靈回神,連忙歇了要搞臭趙寶珠名聲的念頭,對雲家大嫂說:“我在這裡洗鍋,不小心掉下去了……他大嫂,你可要掏錢給我買風寒藥吃啊,我這可都是為了咱們兩家人的生意!”
生意看似十分火爆,其實一個錢沒掙,還倒貼進去不少錢的雲家大嫂:“……”
另一邊,趙寶珠拉著沈玉樓的手,兩眼閃爍著八卦的火苗,好奇地問道:“沈玉樓,我四哥剛才跟你說啥了?”
說啥了?
說她不該逞能。
然而趙寶珠卻不信,懷疑道:“那他乾嘛把你叫那麼遠?”
是啊,為啥要把她叫那麼遠呢?
就為了給她製造一場心砰砰砰跳的緊張刺激感嗎?
男人心,海底針呐。
望著河堤那邊揮舞著膀子乾活的男人,沈玉樓鬱悶地想。
她捂住跳得還有些快的心臟,故作鎮定道:“可能你四哥覺得,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我,我會不好意思吧……行啦,彆八卦啦,咱們趕緊收攤回家,回去還要做冰窖呢。”
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家的生意,起碼還要再衰敗上天時間。
她得將趙家的地窖改造成冰窖,不然存放在裡麵的牛骨頭,怕是要壞掉。
“周氏那老貨,一身的壞心眼子,竟然用這種惡心人的手段搶生意,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趙家,小錢氏望著拉回來的骨頭湯,氣得跳腳大罵。
尤其是聽了趙寶珠的講述後,小錢氏抄起鋤頭就要去跟周氏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