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聞到血腥味的餓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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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那個年輕勞丁已經擠到了最跟前,伸手就要去搶她手裡麵的大勺子。

其他勞丁見狀,也都躁動起來,使勁兒往前擠,嘴裡麵還大聲叫嚷著。

正甩開膀子擀麵的趙寶珠,第一次看見這種亂哄哄的場麵,嚇得臉白了。

這些勞丁們太可怕了!

個個眼冒綠光,活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餓狼!

她連忙護住麵台,大聲叫嚷道:“彆擠,都彆擠!”

可惜,沒人聽她的。

勞丁們直勾勾地盯著那口冒著熱氣的大湯鍋,不停地吞咽口水,眼睛裡麵隻看得見油汪汪的吃食。

這樣下去非得生亂不可。

湯被搶了還是小事。

萬一湯鍋在哄搶中翻倒,燙著人,或是有人在哄搶中受傷……

沈玉樓想象了下那情形,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

不管是湯鍋打翻燙到人,還是有人在哄搶中受傷,她都要負責任。

可她目前並沒有能力擔負起這樣大的責任。

而且,她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

此時那年輕勞丁的手都要摸著勺子了,沈玉樓顧不得肩膀被撞得生疼,一把抓住那年輕勞丁的手腕,笑臉盈盈地望著對方。

“大兄弟,你是要買骨頭蘿卜湯,還是要買骨頭蘿卜湯麵啊?我看你碗裡麵有塊餅子,你不如就買碗湯吧,然後把餅子撕碎了泡進湯裡麵,就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餅了,還能省下兩文錢呢。”

話裡話外都在為他人考慮。

年輕勞丁搶勺子的動作停頓住,低頭去看她,對上她清亮澄澈的黑眸,年輕勞丁忽然就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將手縮了回去。

沈玉樓仿佛沒看見對方臉上的尷尬一般,繼續笑著跟他說話。

“咦,是你呀,我記得你,昨天還是你幫我指的路呢……齊大哥,我這個骨頭湯熬得又濃又香,湯裡麵還有很多骨髓呢;俗話說了,吃啥補啥,小孩子喝了這種骨頭湯,可愛長個子了,回頭等你放旬假回家去,我送你一大碗,你帶回去給孩子嘗嘗。”

從大牙灣村帶水過來熬湯太費力了,是這個叫齊二牛的年輕人告訴她哪裡有乾淨的水源。

兩人還聊了會兒天,所以沈玉樓知道些對方家裡的情況。

這會兒剛好拿來用上。

連服役都不忘給家裡的孩子編草蜻蜓的父親,一定是個好父親。

而一個好父親,又怎麼會是窮凶極惡之徒呢?

他隻不過是餓急了眼而已。

果然,齊大斧沒再去搶沈玉樓手裡的勺子。

尤其是當他發現,由於自己的帶頭,其他勞丁們也有樣學樣時,齊大斧還生出了愧疚和心虛,連忙掏出三個銅板,故意大聲說道:“我買一碗骨頭蘿卜湯!”

三個銅板和一個破了口的大海碗一塊兒送到了沈玉樓跟前。

沈玉樓雖然表麵上看著淡定,連笑容都是甜的,實則內心緊張得不行,冒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這會兒她才鬆了口氣,示意趙寶珠收錢,她則接過齊大斧遞過來的大碗,給他打了滿滿一大碗的骨頭蘿卜湯。

打湯的時候她還攪了攪,又將勺子沉到底,這樣一勺子湯舀出來,就不隻是湯,還有不少燉出來的牛骨髓和碎肉,以及湯裡麵沉著的蘿卜塊。

用牛骨湯燉出來的蘿卜,軟乎乎的,鹹香有味,味道不比肉差。

沈玉樓又往碗裡麵撒了一小撮綠油油的蔥花。

這下子色香味就全都出來了。

齊大斧端著滿滿一大碗的骨頭蘿卜湯,十分高興,主動幫忙維持秩序。

“大家排隊,都排隊啊,一個個地來!”

哄搶這種事情,就得有人帶頭,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做那個出頭鳥。

如今帶頭的齊大斧老實了,其他勞丁們也都老實下來,不再梗著脖子死命往前擠。

但也沒人掏錢買,而是眼巴巴地望著齊大斧手裡的碗,催促他:“大斧,你快嘗嘗這湯好不好喝!”

三文錢一碗的湯不算貴。

但天上也不會平白無故掉下三文錢砸他們懷裡不是?

大家都想錢花得物有所值,免得打了水漂。

齊大斧有心要幫沈玉樓宣傳下做彌補,便也不推辭,當著眾人的麵喝了口湯,然後他的眼眸就亮堂起來,豎起大拇指,由衷誇讚道:“香,太香了……好喝!”

不是假話,是發自內心的真話。

其實他心裡麵很想多誇幾句的,奈何腦袋裡麵的文化水平實在有限,全都凝聚在了一句“好喝”裡麵。

沈玉樓莞爾,心說我這湯足足熬了一個多時辰,大骨頭起碼用了得有十來斤,還有四個大蘿卜一塊兒燉,另外又加了一大勺用野蔥熬製過的牛油,不香才怪呢。

就這食材,隨便一個不懂廚藝的人來操作,味道都不會太差,何況還是她親自掌勺。

“俏廚姬”的名頭可不是網友白白給她的。

那是她在灶台前苦練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用汗水掙回來的。

再看看齊大斧吃得滿頭是汗,嘴巴都不舍得離開碗沿的模樣,勞丁們的口水都被帶出來了,心中再不猶豫,忙紛紛掏錢買。

“給我來碗骨頭蘿卜湯!”

“我也要一碗!”

“我我我,連湯帶麵我都要!”

“……”

服了四天的役,勞丁們每天的夥食,不是涼水配乾餅子,就是米粥配乾餅子,唯一的鹹口就隻有兩根鹹蘿卜條。

大家嘴巴裡麵都快淡出鳥來了。

心裡麵對熱湯熱飯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

如今能在冰天雪地中,喝上這樣一碗熱乎乎又油汪汪的骨頭蘿卜湯,那滋味,簡直不要太美。

大家各自端著自己的碗,就近隨便找塊地方一坐,便埋頭狼吞虎咽起來。

有身上捉襟見肘,連三文錢一碗的湯都買不起的勞丁,也舍不得走遠,跟他們湊一塊兒坐,聞著他們碗裡飄過來的香味,啃自己的乾餅子,再喝一口碗裡麵已經涼透,清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看著讓人心酸,但場麵好歹是穩住了。

不遠處的趙四郎望著這一幕,懸著的心緩緩落回實處,抬手抹了把腦門上冒出來的冷汗。

沈玉樓和趙寶珠剛過來,他就瞧見了。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午飯的銅鑼一敲響,他立馬扔下鐵鍬去找差吏。

他雖然沒做過生意,但也知道在人家的地盤上做事,得給主人家點好處。

差吏就是這片地盤上的主人。

他昨天下工後連夜摸進附近的山林,本來想打些野味送給差吏的,結果野味沒打著,倒是意外在山林裡撿到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不知道在爛葉淤泥裡麵漚了多久,外麵的刀鞘都生鏽了。

然而拔開斑駁的刀鞘,裡麵的匕首卻森白錚亮,閃爍著冷銳的鋒芒,一看就是好東西。

早上出工前,他將那把匕首送給了差吏,差吏果然十分高興。

按照趙四郎的計劃,差吏收下了他送的匕首,他再帶差吏去沈玉樓的小吃攤那裡吃碗熱乎乎的湯麵,沈玉樓的小吃攤就能立足了。

結果哪曾想差吏拉起了肚子。

等差吏解決完生理問題,他們再趕過來,就看見了齊大斧搶勺子,勞丁們齊齊躁動的一幕。

那情形,不說趙四郎麵色大變,就連差吏都急得要罵娘。

勞丁們要是鬨出亂子來,他也要跟著受牽連。

好在最後有驚無險地化解了。

差吏放下鞭子,扭頭對趙四郎誇讚道:“你那妹子,倒是個聰明穩重的。”

趙四郎心想誰說不呢,方才那情形,便是他,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不過這話也就在趙四郎心裡麵過過,嘴上他說道:“這都是跟大人您學的,我昨天跟她們說了不少大人的事情,她們這就學上了。”

這話的真實性有待考究,但是好話誰不愛聽呢?

差吏哈哈笑,對趙四郎道:“走,咱們也過去瞧瞧……還彆說,聞著還挺香的,我這口水都要出來了。”

趙四郎求之不得,差吏過去,隨口敲打勞丁們幾句,就抵得上他們說一籮筐話。

兩人當即往小吃攤那邊去。

沈玉樓早瞧見他們了,並且早早地就煮好了兩碗湯麵。

見二人過來,她忙端起一碗裝得最滿,肉也最多的湯麵朝二人走去。

趙四郎見那碗裝得實在太滿,湯汁都快要漫過碗沿了,怕她燙著,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接。

結果沈玉樓卻隻叫了聲“趙大哥”,便繞過他,徑直將碗送到了差吏手邊。

“我家哥哥在這裡上工,多虧了大人的照顧……一碗湯麵不成敬意,還請大人嘗個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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