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
應天府,紫禁城。
朱元璋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禦書房之中。
他表情僵硬,肌肉緊繃,雙眉緊鎖、下壓,在鼻根之上形成了明顯的川字皺紋,眼睛睜的很大,目光凶狠的同時有著幾分的急切與不耐煩。
剛剛崇禎說的那些話尤在耳邊回響。
道理他其實都明白,但不甘心啊!
砰的一聲,朱元璋狠狠一掌拍在桌上,猛地轉頭看向蔣瓛:“你說,難道咱堂堂洪武大帝,沒了李暄,就救不了大明了?”
蔣瓛頓時汗流浹背,心裡叫苦不迭。
古人誠不欺我,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他甚至覺得這話說的都輕了。
有些羨慕那些伴虎的古人。
朱元璋哪是什麼虎啊?簡直是閻王本人!
每天閒著沒事就會給他出上幾道送命題,答錯了就要在生死簿上勾掉他的名字。
蔣瓛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硬著頭皮說:
“陛下自然可以救大明。”
“咱可以?那你倒是說說,咱要怎麼去救?要是說不出來,那咱就治你欺君之罪!”朱元璋瞪著蔣瓛說道。
蔣瓛心裡已經在罵娘了。
關我什麼事啊?
我是什麼不要銀子的出氣筒嗎?
但罵歸罵,他深知朱元璋說到做到,頓時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過了大約半炷香,蔣瓛忽地把腰挺的筆直。
朱元璋愣了一下,心中大喜,莫非真想出好主意了?
隨後就聽見砰的一聲響,蔣瓛狠狠把腦袋磕在了地上,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陛下,臣實在是想不出來啊。”
朱元璋麵露失望之色,說道:“咱再給你一個時辰,好好想!”
砰!
蔣瓛又磕了一下頭,聲淚俱下:“陛下就算給臣一天時間也沒用啊!臣就是一個粗人,哪懂治國安邦?陛下還是直接把臣打入詔獄,給臣一個痛快吧,如果可以的話,請把臣和李暄關在一間牢裡,臣有很多話想和他說,想在死之前,和他進行一番君子之間的交流!”
“你!”
朱元璋給氣的不輕,輕輕擺了擺手,無奈地說:“罷了,罷了,起來吧。”
“臣叩謝天恩!”
蔣瓛頓時大喜,不過才站起來一半,堆放在案上的奏折就全被朱元璋憤怒地推翻在了地上,茶杯,紙墨筆硯,以及旁邊裝飾用的花瓶也未能幸免。
!!!
蔣瓛連忙跪了回去。
心中惶恐同時有些好奇。
朱元璋向來不是個情緒化的人。
哪怕是再憤怒也不會打砸宮裡的東西。
一般都是隨機打砸一下某個幸運的大臣。
比如他。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此時,朱元璋一屁股坐回龍椅上,忽然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了起來:
“李暄那個混賬東西!當街殺死老二,還敢汙蔑咱有錯,是咱在包庇老二,哼!簡直死不足惜!千刀萬剮都是便宜他了!縱然他是我大明的棟梁之才,咱這回也定不輕饒!
不過,那混賬詭計多端,定會想方設法逼咱放了他,正所謂,料敵於先,未雨綢繆,蔣瓛啊,你幫咱盯緊了李暄,順便也幫咱想想,那家夥會如何替自己脫罪,好讓咱不得不去赦免他。”
話說完,蔣瓛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滿頭都是霧水。
陛下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但畢竟是在朱元璋身邊待了多年的人,哪可能真是笨蛋?
他很快就讀出了朱元璋的言外之意。
定不“輕易”饒恕?
也就是說,“麻煩”一些就能饒恕了?
朱元璋想說的分明是:
咱想赦免李暄,但又舍不得麵子,你幫咱想一個兩全之策。
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之後,蔣瓛更是愁眉苦臉。
世上安得兩全法?
這兩全之策哪有那麼好想?
必須得有一方讓步才行啊!
朱元璋的要求大概是,既能讓自己保住麵子,又不用按照李暄要求的,去更改皇明組訓。
而李暄的要求恰好與朱元璋相反,朱元璋得為了秦王的事情寫罪己狀,而且得更改皇明組訓之中包庇藩王的內容。
然後這兩個人,全是數一數二的犟種。
這如何兩全?
蔣瓛光是想想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但皇帝交代的事情,他哪有拒絕的權利呢?
所以雖然百般不願,但還是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陛下放心,臣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好。”
然後就愁眉苦臉的離開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