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著鐵鏽味掠過露台欄杆,洛宸的指節在欄杆上敲出三下悶響。
“如果結束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什麼,“你會放我走嗎?”
許琪的腳步聲停在他身後半米。過了五秒,她笑了一聲,笑聲像玻璃杯底磕到大理石桌麵。
“你說呢?”她的手搭上來,繞過他的手腕,指甲輕輕刮過脈搏跳動的地方。洛宸的手腕肌肉繃緊了半寸。
他垂眼看著那雙手,“我說過。”
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幽藍的光。
宇墨的信息彈出來:
巷口路燈閃了兩下,熄了。牆根磚縫裡長出青苔,被他指尖一寸寸碾碎。
耳機裡電流沙沙作響,女人的聲音切進來:東南角便利店,藍衣白褲,背包拉鏈沒拉。
風卷著塑料袋貼地滑過腳邊時,他腳尖勾住一角,眯眼盯著對麵冷光燈下的身影。那人肩上的包晃得厲害,報紙裹著的東西從夾層露出一角。
喉結上下滾了一次,右手攥緊褲袋裡的鑰匙串,金屬棱角硌進掌心,留下四道紅印。
鐘樓指針滑過九點十七分,洛宸嘴角扯出一個角度奇怪的弧度。
夜色在玻璃幕牆上流淌,像一灘融化的瀝青。走廊儘頭的紅燈突然亮起,林秋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耳膜上。
“遊戲開始了。”
她說得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讓身後的人聽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金屬片,邊緣割得掌心發疼。
隔壁實驗室傳來器皿碎裂的聲響。林秋的瞳孔猛地收縮,後頸汗毛根根豎起。她數到第三聲警報時才轉身,白大褂擦過門框發出沙沙的響動。監控攝像頭緩緩轉向她的背影,紅色指示燈明滅不定。
婚禮籌備室的空氣沉得像灌了鉛。溫瓷捏著黑色禮服吊帶的手指微微發白,鏡中倒影映出她抿成直線的嘴唇。
“這不是搗亂。”她說,“是心理戰。”
洛霖靠在門框上,咬牙的動作幾乎聽得出咯吱聲,“我們不能讓他們如願。”
化妝鏡前傳來紙巾擦過唇釉的窸窣聲。許琪將口紅推回原位,指尖沿著唇線描了一遍,“婚紗已經換回來了。但他們還會再來。”
腳步聲響起時,所有人都靜了。洛宸推門而入,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許琪臉上。
“你沒事吧?”他問。
她挑眉看他,唇角還沾著一點未抹勻的紅色,“你覺得呢?”
他走近一步,手指拂過後頸碎發,“你比誰都清楚,我會留下來。”
許琪嘴角微揚,卻沒接話。
洛宸轉身走向桌邊,從西裝內袋摸出監聽器,放在桌麵時發出一聲輕響。
“昨晚那個,我已經換了乾擾芯片。”他說。
宇墨皺眉,“他們會察覺嗎?”
“不會。”洛宸將監聽器撥正,“但信號能追蹤。”
洛霖直起身,瞳孔收縮,“你是說……反客為主?”
他喉結動了動,指節磕在窗框上,“沒錯。”聲音像砂紙蹭過鐵皮,窗外的霓虹淌進半截光斑,在地板上洇出暗紅。
“他們以為我們亂了手腳。”洛宸咬住下唇,舌尖嘗到鐵鏽味,“其實……”話音斷在抽屜開合的吱呀聲裡,他彎腰拖出一隻鐵盒,金屬邊角硌得掌心發白,“每一步都踩在算好的點上。”
藥瓶在桌沿滾了一圈,被他攥住瓶頸。玻璃涼意順著掌紋往上爬,他盯著那道反光,慢慢鬆開手。雨滴砸在玻璃上的頻率變了,由疏轉密,像是誰在遠處敲鼓。
配電室地下三層,江岸蹲在地上,剝線鉗咬住銅芯線,指節泛白。
“主線路修好了。”他低聲說,“但他們裝了追蹤器。”
洛霖接過那枚微型設備,金屬外殼在他掌心發涼,“他們在測試我們的反應速度。”
“可惜。”江岸冷笑,“他們不知道我們早準備好了。”
洛霖站起身,把設備塞進口袋,“通知上麵,我們這邊沒問題。”
夜色漫過窗沿時,我正盯著藥瓶上褪色的標簽。塑料外殼在指腹下發出細碎的咯吱聲。
“明天該去複診了。“
這句話懸在空氣裡,像片沒落穩的雪花。母親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蒸氣在她眼角的皺紋裡凝成水珠。她總在說這話,每個星期三晚飯後,仿佛這個時間點自帶某種魔力,能把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封進玻璃罐。
我攥緊藥瓶。金屬拉鏈被擠成扭曲的波浪,在掌心壓出紅印。喉嚨發緊,像塞著團浸了水的棉花。
“上周三主任查房……“我截斷話頭。冰箱突然發出嗡鳴,蓋過了餘音。
母親的手停在半空,湯勺磕在碗沿,叮。她轉身開櫥櫃,背影像棵被雷劈歪的老樹。我知道她在等我說完後半句,可那幾個字卡在食道裡,不上不下。
窗外有車碾過積水。水花濺在樓道口的野貓身上,它炸著毛竄進陰影。我想起主治醫師鏡片後的目光,涼得像他手裡的聽診器。那天他說什麼來著?記不清了,隻記得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橙子,新鮮得刺眼。
手指無意識摩挲藥瓶邊緣。鋁箔板凹下去三塊,第四粒藥丸正在指腹下微微發燙。
“這湯……“母親忽然開口,又頓住。她掀開鍋蓋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白霧湧上來,模糊了牆上的全家福。照片裡父親還穿著鐵路製服,肩章筆挺。
裴野盯著電腦屏幕,鼠標滾輪快速滑動。評論區翻頁時,他嗤笑一聲。
“有人很急。”
數據流在屏幕上跳動,像是某種無聲的求救信號。他盯著那些不斷刷新的字符,手指懸在鍵盤上停頓了半拍。
追蹤路徑逐漸清晰,像蛛網被風扯開一角。境外節點,藏得夠深,可還是露了底。他咬住下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指節敲擊回車鍵時帶起一聲悶響,屏幕右下角彈出警告提示。他沒理會,右手已經移到鼠標上,拖動進度條往下壓。電流聲在耳機裡嗡嗡作響,空調出風口吹出的冷氣貼著手腕爬上來。
突然,光標卡住了。他手腕一抖,鼠標滾輪轉過三格才恢複響應。後頸汗毛微微豎起,像是有人正從背後窺視。他沒回頭,左手迅速拔掉網線插頭。
顯示器上的追蹤路徑斷成兩截,殘留的數據包還在試圖重組。他盯著那道斷口看了五秒,伸手把筆記本往桌角推了半寸。金屬外殼擦過木紋桌麵的聲音格外清晰。
“有意思。”他撥通電話,聽筒裡傳來洛宸平穩的呼吸聲,“我找到他們藏身點了。”
“彆驚動。”洛宸說。
夜色漫過窗沿時,我正盯著藥瓶上褪色的標簽。塑料外殼在指腹下發出細碎的咯吱聲。
“明天該去複診了。“
這句話懸在空氣裡,像片沒落穩的雪花。母親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蒸氣在她眼角的皺紋裡凝成水珠。她總在說這話,每個星期三晚飯後,仿佛這個時間點自帶某種魔力,能把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封進玻璃罐。
我攥緊藥瓶。金屬拉鏈被擠成扭曲的波浪,在掌心壓出紅印。喉嚨發緊,像塞著團浸了水的棉花。
“上周三主任查房……“我截斷話頭。冰箱突然發出嗡鳴,蓋過了餘音。
母親的手停在半空,湯勺磕在碗沿,叮。她轉身開櫥櫃,背影像棵被雷劈歪的老樹。我知道她在等我說完後半句,可那幾個字卡在食道裡,不上不下。
窗外有車碾過積水。水花濺在樓道口的野貓身上,它炸著毛竄進陰影。我想起主治醫師鏡片後的目光,涼得像他手裡的聽診器。那天他說什麼來著?記不清了,隻記得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橙子,新鮮得刺眼。
手指無意識摩挲藥瓶邊緣。鋁箔板凹下去三塊,第四粒藥丸正在指腹下微微發燙。
“這湯……“母親忽然開口,又頓住。她掀開鍋蓋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白霧湧上來,模糊了牆上的全家福。照片裡父親還穿著鐵路製服,肩章筆挺。
臥室門框邊站著許琪,聲音低啞,“你真打算用監聽器引他們出來?”
洛宸正在整理領帶,動作不疾不徐,“他們想掌握我的行蹤,那就給他們一點‘假情報’。”
“不怕他們做出極端反應?”她靠近一步,氣息貼上他耳側。
“怕。”他說,“但我更怕他們什麼都不做。”
許琪眯起眼睛,“你在試探我?”
“我隻是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不能控製自己。”
她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會因為一場婚禮就失控?”
洛宸終於停下動作,轉身麵對她,“我不是擔心你失控。”
他頓了一下,喉結滾動,“我是擔心你太執著於掌控一切,反而忽略了真正重要的東西。”
沉默持續了七秒。許琪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洛宸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是你願意相信我。”
她手指收緊又鬆開,像鬆開一根繃得太緊的弦。
她點了點頭,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紅印。
窗台上的薄荷盆栽晃了晃,葉片掃過她的手腕。遠處傳來電車碾過鐵軌的聲響,像某種倒計時。
“這一次。”她聲音卡在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咬住了一截,“我相信你。”
後槽牙緊了又鬆,舌根嘗到金屬味。她轉身時,窗簾縫隙漏進的光帶從肩頭滑落,掉在地上碎成幾塊不規則的形狀。
婚禮當天清晨,洛宸醒來第一件事,是摸西裝口袋。
第八顆紐扣還在,但他注意到針腳有些鬆動。
他不動聲色地拆開一點,果然在裡麵發現一枚微型監聽器。
他笑了笑,沒有揭穿。
他知道,這是許琪的手筆。
她太在乎他了,連他呼吸的節奏都要掌控。
他取出監聽器,指腹蹭過金屬外殼,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拇指一頂,後蓋彈開。那枚自製的乾擾芯片卡了半秒,像是咬住了看不見的什麼東西。
通話記錄裡躺著一段空白錄音。三十七秒,沒聲。
像一塊沒擦淨的玻璃窗,雨刮拖出一道白痕,還留著,等誰來撞碎它。
有人反複點開那條記錄,拇指懸在播放鍵上,遲遲沒按下去。窗外風大,樹影掃過桌麵,一晃一晃地打在指節上。他縮回手,把手機翻了個麵,金屬邊角磕在桌沿,聲音悶。
隔壁傳來碗碟碎裂的響動,緊接著是女人壓低嗓音的咒罵。他沒動,隻是把椅子往後拖了半尺,腳輪碾過地板縫裡的煙灰,發出沙沙的動靜。
電話是三天前錄的。那天傍晚他剛倒完垃圾回來,外套還掛著電梯按鍵上的鐵鏽味。對方沒說話,隻聽見呼吸,淺又急,像貓踩在紙箱邊緣試探。他“喂”了兩聲,沒人應。後來係統自動斷了線。
現在他又點開那段錄音。指尖懸著,沒敢點。屏幕反光映出他的下巴,青茬冒出來一圈,像是沒剃乾淨的舊傷疤。
廚房水龍頭滴著水,一聲一聲,和三十七秒的空白重疊。他忽然站起來,椅子被帶得撞到牆角,震落一幅畫。畫框歪著掛在釘子上,畫裡女人笑得有點假,嘴角扯出的弧度太刻意。
他彎腰扶正畫框時,指甲刮到了牆麵,留下五道白痕。
下午三點,酒店大堂角落。
洛霖盯著信號監測儀,眉頭擰成疙瘩,“有個頻率一直在追蹤洛宸。”
宇墨腳步輕得像貓,“是許琪。”
“可這樣下去……”洛霖剛開口就被打斷。
“她愛折騰。”宇墨淡道,目光掠過化妝鏡邊緣。許琪正把一支口紅在唇上抹開,顏色豔得紮眼。
他無意識叩了兩下桌麵,“至少眼下還沒完全失控。”
鏡子忽然晃了晃,哢嗒一聲。許琪轉過頭來衝我笑,笑聲像玻璃珠掉在瓷盤上,清脆得有點刺耳。
我愣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搭在鏡框邊緣,指腹壓著那道細小的裂痕。她還在笑,嘴角提得很高,眼角卻沒動,像是某種慣性動作,練熟了的。
“你剛才……聽到什麼了嗎?”我問。
她歪了下頭,發絲掃過肩線,“沒有啊。”
我說不清那種感覺,就像屋裡多了個什麼東西,貼著牆根遊走,誰也看不見。我回頭又看了眼鏡子,映出我們兩個,一靜一動,仿佛有什麼剛從中間穿過。
她突然靠近,手撐在我身側,身體前傾時帶起一陣風,吹散了我額前的碎發,“你在怕什麼?”
我沒有回答,隻是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了一下。
窗外的風又大了些,窗縫裡擠進來的氣流卷起地上一張舊紙,擦著腳踝過去,涼了一下。
晚宴開始前兩小時,洛宸站在露台邊緣,城市燈火在他眼中明明滅滅。
身後傳來腳步聲,輕緩,帶著熟悉的節奏。
“你在想什麼?”許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他沒有回頭,隻是低聲回答:“我在想,如果這一切結束了,你會不會放我走。”
許琪沉默了幾秒,然後笑了。
“你說呢?”她走到他身邊,手指纏上他的手腕,力道剛好,“你說過,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洛宸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說過。”
手機忽然震動。
是宇墨的信息:
天色暗得發沉,巷口的路燈閃了兩下,終究沒亮起來。
他靠在牆根,指節叩著磚縫裡冒出來的青苔。耳機裡傳來沙沙電流聲,接著是女人的聲音:東南角便利店,藍衣白褲,背包拉鏈沒拉。
話音未落,一陣穿堂風卷著垃圾袋貼地滑過,他腳尖勾住那塑料袋邊沿,眯起眼往街對麵看。自動門開合的機械音裡,那人影果然從冷光燈底下鑽出來,肩上挎包晃蕩得厲害,露出半截報紙裹著的東西。
他直起身,喉結滾動了一下。右手無意識攥緊褲袋裡的鑰匙串,金屬棱角硌進掌心。
洛宸抬頭望向鐘樓,指針正指向九點十七分。
“遊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