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的手指在鑰匙上頓了半拍。引擎的震動從底盤傳上來,像心跳,但比心跳更鈍,像是某種藏在金屬深處的舊傷。
“去哪兒?”他問,聲音壓得低,幾乎貼著車窗玻璃滑過去。
洛宸沒說話,隻是把手機貼到耳邊。號碼撥得太快,指節繃緊,泛出青白。
電話響到第三聲被接起。
他應了一聲,聲音壓得低,“是我。”喉結在光線下滑動了一下,像是吞了口沒說完的話。
“查祁宴的父親。”他說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起袖口的線頭,“二十年前的事,越細越好。”
窗外的風撞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嗡鳴。他頓了頓,眼神落在對方眉骨處的一道舊疤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像隻是找個地方安放目光。
掛斷後,他整個人陷進座椅,眼瞼垂下,像是要把什麼關在外麵。
通風口吹出的風帶著鐵鏽味,混著地下車庫特有的潮氣。那味道黏在鼻腔裡,揮不散。
許琪的鋼筆突然滑落,撞在地上時發出清脆的哢噠聲。她彎腰去撿,指尖掃過墨跡未乾的紙麵,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跡。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裴野晃了一下,扶住牆才站穩。宇墨站在最後,目光掃過走廊儘頭的監控探頭,確認它正對著空處晃動,才跟著走出去。
洛宅的大廳亮得刺眼。洛霖坐在光裡,平板屏幕映在他臉上,數據不斷翻滾,像一場無聲的暴雨。
“找到了。”他抬頭,“祁宴最近有大額資金流入,來源不明,但經過東南亞中轉。”
“工業區那邊呢?”洛宸問。
洛霖點開地圖,紅色標記閃爍:“機械廠,廢棄的那個。”
洛宸沉默了幾秒,嘴角扯出一點冷笑:“老地方。”
“我已經安排外圍監視。”宇墨靠在門口,手搭在電擊棒上,“今晚動手?”
“現在就走。”洛宸說,“江岸,車還能再調嗎?”
“兩小時。”江岸點頭,“夠了。”
“你呢?”洛宸轉向許琪。
她正在翻文件夾,紙張摩擦的聲音很輕。她抬起頭:“彈藥準備好了。溫瓷會遠程協助。”
洛宸皺眉:“你聯係她的?”
“需要情報共享。”她語氣平穩,手指摩挲著鋼筆尾端。
洛霖敲擊鍵盤,調出一份泛黃的檔案:“這是當年的並購記錄。祁家原本是機械製造公司,後來……破產清算。”
“他父親。”洛宸喃喃,“一直活在陰影裡。”
“現在他要你們一起陪葬。”許琪輕輕合上文件夾,語氣像陳述天氣。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安靜,隻有空調運轉的嗡鳴。
“行動方案。”洛宸開口,“宇墨負責清理通道,江岸準備車輛,我和許琪正麵進入,洛霖後台支持。”
眾人點頭。
夜色沉下來,車隊駛向城北。沿途是倒塌的廠房,鐵管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像死去的蛇蛻。
“前麵有障礙。”江岸低聲提醒。
“繞過去。”洛宸說。
話音剛落,強光驟然刺破黑暗。幾輛suv堵住了去路,車身漆黑,如同埋伏的獸。
“他們早等在這兒了。”宇墨冷笑一聲,手已經摸上電擊棒。
“下車。”洛宸命令。
幾人迅速散開,消失在陰影中。
第一聲槍響撕裂寂靜,子彈打在金屬板上,濺火星。
“掩護!”宇墨衝在最前,一拳砸碎對方下巴,順勢奪槍掃射。
許琪甩出鋼筆,精準紮進一人頸側。毒素擴散得很快,那人抽搐幾下便倒下了。
“走!”她喊。
洛宸和江岸趁機繞到側麵,翻牆潛入主廠區。
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腐朽的味道,燈光昏黃,像隨時會熄滅的舊夢。
“他在三樓。”耳機裡傳來洛霖的聲音,“控製室。”
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沉重而急促。
推開門時,祁宴正站在窗邊,手裡握著終端。
“終於來了。”他轉身,嘴角揚起一絲笑,“我還以為你要讓我多等一會兒。”
“結束了。”洛宸走近一步,眼神冷得像冬日湖麵。
“是嗎?”祁宴輕笑,“你以為我隻是想毀掉洛氏?”
“你還想乾什麼?”許琪站在門口,手指按在鋼筆機關上。
“我要你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棋手。”他按下按鈕,屏幕上數據開始瘋狂跳動。
“病毒!”耳機裡洛霖驚叫,“快阻止他!”
宇墨撲上去,一拳砸在他臉上。祁宴踉蹌後退,卻仍死死攥著終端。
“你知道她是誰嗎?”他嘶啞地笑,“她是當年事故唯一的幸存者。她的父親……是被洛氏逼死的。”
空氣凝固了。
許琪站在原地,沒有否認。
洛宸回頭看向她,眉頭微蹙:“你早就知道了?”
她點頭:“是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你會做選擇。”她頓了頓,“但我不會傷害你。”
祁宴掙紮著站起來,嘴角溢血:“看看吧……你們之間的裂縫,已經開始蔓延了。”
洛宸眯眼,忽然出手搶過終端。
“代碼上傳了一半!”洛霖焦急,“必須馬上終止!”
“交給我。”江岸接過終端,迅速操作。
祁宴怒吼著撲來,宇墨再次攔下他,兩人扭打在一起。
許琪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遲遲沒有動作。
“動手。”洛宸低聲說。
她終於邁步向前,鋼筆直指祁宴心臟。
可就在即將刺下的那一刻,她停住了。
“許琪。”洛宸語氣裡帶著警告。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將鋼筆刺入祁宴胸口。
神經毒素生效得極快,祁宴身體劇烈抽搐,最終倒下。
“結束了。”洛宸說。
“也許吧。”許琪低聲回應。
洛霖完成數據恢複,屏幕恢複正常。
“所有資金流向都找到了。”他說,“我們可以起訴祁氏。”
洛宸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許琪。
“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他問。
她隻是笑了笑,轉身走向門口。
“等你想知道的時候,”他頓了頓,“我會告訴你。”
祁宴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觸電般彈離了衣料。屋外風聲壓低了呼吸的節奏。
他睜眼時,睫毛在眼下掃出一道細碎陰影。嘴唇動了動,聲音卻像卡在喉嚨裡沒出來。
“你以為你贏了嗎?”話音是擠出來的,帶著點沙啞,像是從某種更深的縫隙裡扒拉出來的。
窗外的樹影晃過他的臉,那句問話懸在半空,像根線,繃著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