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下一班電梯的時候,空蕩蕩的大廳,隻剩下青年羊枯一個人。在電梯口來回踱步,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事情。
他天性多疑,不知道是否在思索,這多餘的人為何會莫名其妙消失。
看到羊枯一個人落單了,高深的心跳開始輕微加速,有一種蠢蠢欲動的衝動。
既然知道了,他可能一直在做戲,假裝是第一次處理博物館事件……
要不要在這裡,嘗試殺了羊枯?
現在的高深,處於無數宇宙弦中的一根。他們兩人不在同一時空層,高深可以攻擊羊枯,而羊枯根本無法還擊,對於高深來說就像是開了外掛一樣。
就像是之前,處理掉多餘的人,在場眾位隊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他們的視角來看,多餘的人自動消失了。根本沒有察覺到一道天雷降落。
仿佛看穿了高深的心思,身邊的林淮南,淡淡說道:
“這個人,很危險。”
高深:
“嗯?”
林淮南:
“我看不到他的時間線,有關他的過去和未來,被一股無形的迷霧包裹著。
“想要觀測他的時間線,受到的認知汙染,甚至比多餘的人還要嚴重。”
林淮南生活在更高的維度,尋常三維人類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本可以向前翻,向後翻的書籍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秘密。
但是,對於羊枯,這套邏輯卻失效了。
他很危險,這是林淮南給出的提示。
高深暫時,壓製住了攻擊羊枯的衝動。
這個人善惡不明,自己也隻是正在學習“宇宙弦”,暫時先觀望一下。
以後會有許多機會,和羊枯交手。
在下一班的電梯上樓之後,多疑的羊枯向著無人的空曠方向投了最後一眼,也踏入到了電梯之中,下降到了博物館地下方向。
“跟上去。”
高深和林淮南,等候著的是第三班的電梯。
他們就像是隱形的守護神一般,要把這條時間線上所有異常全部清除,才能保證來到最安全的宇宙弦。
伴隨著電梯的隆隆聲,電梯外的場景開始上升。承載著高深和林淮南兩人的電梯,也開始向著幾小時之前的地下一層前進。
最後,還要在不動用終焉之繭的前提下,協助王誌軍小隊重新收容滅世級彆怪談【笑聲】。
高深有些好奇:
“你當年是怎麼收容笑聲的?真的依靠許願壺?”
林淮南不是很想談論這件事情:
“差不多吧。當年就差臨門一腳了,依靠許願壺幫助我完成了收容。
“事實上,現在想想,這種檔次的怪談,根本不需要許願壺的協助。掌握了宇宙弦,收容起來還是比較輕鬆的。”
高深:
“我能不能用控心符,控製住【幸福國度】的本體,如果在它有本體的情況下。”
林淮南:
“模因類怪談,大部分沒有本體。但是它是一個例外,隻不過本體比較特殊,在第九層。到了那裡你就知道了。
“但是作為s級彆怪談,就算你把它控製住了,失控的風險仍然很高。”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一層樓的下降距離,這班電梯的速度格外的慢。
或許,是因為電力完全沒有恢複的原因。
林淮南,忽然發出了噗嗤一聲冷笑:
“王誌軍這個老東西,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時候,說了不少我的壞話。”
高深一頭黑線:
“你不是能看到彆人的過去麼,知道了還問。”
林淮南還在嘴硬:
“他對曆史的走向影響不大,小人物而已,沒有必要去查閱他的時間線。”
高深:
“……
“他說你……又自私,又不負責,對自己一手創建的事件漠不關心,對於女兒也根本不在意。”
林淮南冷冷道:
“不錯,對策科是我一手創立的,王誌軍也是我親手招募的。
“我們大學時期,確實是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我們兩人的矛盾越來越大,逐漸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高深:
“怎麼了。”
林淮南:
“我創立對策科的目的,一開始是想要係統性地組織起驅鬼人,逐步祓除這世上所有的怪談,創造一個沒有被怪談汙染的世界。
“但是隨著動手去做,開始逐漸發現,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怪談誕生的速度,遠比人類祓除的數量要多。更何況,還有許多超越因果概念的神級怪談,根本不是以人類的血肉之軀可以對抗的。
“我對對策科的表現越來越失望,除了死更多的人來拖延時間,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主動辭去了部長職位,去探索新的道路。
“但是王誌軍這個人,是一個死腦筋。堅持要求我回來,繼續這份無聊的事業。
“我果斷拒絕了他。就成了他口中不負責任、自私自利的人了?
“一介蠢貨罷了。”
麵前,冷漠的林淮南,和照片上那個剛剛畢業,笑容自信的年輕人判若兩人。
不知道他口中探索的“新的道路”,又是什麼。
隻是看來完全失敗了。
要不然林淮南也不會承認自己已經死了,留下的隻是一串代碼。
高深忍不住道:
“看到你的女兒林小羽,內心沒有任何波動麼。”
林淮南淡淡道:
“我能看到無數條時間線,在另外的時間線上,有的我沒有子女,有的我有彆的孩子和女兒。
“見過了太多的生死離彆,她對於我來說,隻是這個時間線上因為概率而隨機誕生的一個孩子罷了。
“如果每一個女兒,我都要萬分關心。那我什麼事情都彆做了,當一個全職奶爸好了。”
高深大概明白,在林淮南身上,發生了什麼。
掌握了無數時間線的他,已經半隻腳尖踏入了“神”的領域,擁有了一絲神性。
神性多了,人性變少了。
對於見證過無數時間線上悲歡離合的林淮南,他經曆的太多,太多了,像是在平行世界存活了無數世一般。
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他已經麻木了。他就像是冷酷的天道,視萬物為芻狗。
這個世界,確實需要林淮南這樣一位“神”;但是對於林小羽來說,當林淮南升入高緯的那一刻,她的父親永遠不在了。
照片上那個陽光笑著的年輕人,王誌軍大學時期的好兄弟,再也回不來了。
外界的電梯,仍然在隆隆下降。
高深再次確認:
“強如你,也是會被殺死的麼。
“在時間線的儘頭,那個連你都殺死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如果你能看到所有人的未來和過去,為什麼唯獨沒法改變自己的?”
林淮南看了他一眼。
“你現在的認知太低了,和你說這些也是浪費時間。”
高深:
“……”
但是,林淮南又補充了一:
“在未來的無數時間線上,我見過你。
“很厲害。
“所以,我才會確定,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你一定能夠學會宇宙弦。
“有些事情,等你到了那個地步,自然會明白。
“我們究竟,在和什麼樣的敵人作戰。”
關於這件事情,高深早就知道。
血之門內,他看到了五十年後的自己,神級高深。
將最後的希望,托付給了他。
高深轉過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電梯之外,漸漸傳來了奇怪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像是無數個人,拍打著經過電梯時候大門,對著門縫後的兩人拚命發笑,似想要將這笑的力量感染給他們。
但是,忽然之間,高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在博物館一樓的大廳,地下一層,究竟還要經過多久?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快要過去了,為何這班電梯還沒有抵達?
僅僅一層的距離,就這麼遙遠麼。
更何況,笑聲的傳染源又不在地下一層,而是在更下方的位置。為什麼此刻就在電梯外聽到了那奇怪的笑聲。
伴隨著隆隆的聲音,那無休無止的電梯,仍然在不斷向下,似乎要將高深和林淮南兩人帶入深不可測的十八層地獄。
林淮南臉上的表情,依舊慵懶淡定。
如果這個電梯,真的被什麼超自然現象汙染。
能隔著不同時空,汙染到他們的怪談,倒也是罕見。
眼前的電梯,仍然保持著下降的趨勢,高深下意識,向著身邊的第一任對策科部長請教:
“我們現在需要怎麼做,才是最優解?
“是強行打開電梯,阻止它的下降;還是靜觀其變,看一看這班電梯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
林淮南的經驗遠遠比自己豐富,在遇到詭異狀況之下,高深自然優先征詢他的意見。
林淮南隻是回答道: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高深。
“我之前好像已經說過了吧,你是這個時代僅剩的大佬,拿出來大佬的氣度來。不要一點小事情就來問彆人。
“等到有一天,你的晚輩和你被困在怪談之中,他們問你的時候,你又去問誰?比你強的人都已經死光了,天塌下來,你是最高的個子,該輪到你來頂梁了。
“我們這些老東西,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都是上個時代的失敗者;我今天救了你一次,難道你打算讓我救你一輩子麼。
“外麵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去做判斷。教給你宇宙弦之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轟然一聲,高深隻覺得腳下一顫,電梯空間上方的安全燈,不住晃動。照得狹窄的空間內明暗交加。
這班似乎永遠也到不了底的電梯,終於帶著他們,到達了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