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的這次主要任務不是收容或者祓除,而是徹底移除整個博物館。
所以無論是遭遇【多餘的人】,還是【笑聲】,第一反應都不是戰鬥,而是撤退。
先不要說這些s級彆模因怪談,單個隊長能否收容。就算羊枯一對一拚儘全力戰勝對方,打鬥引發的動靜,一定會吸引附近的怪談趕來。
他用手指在金屬地板上畫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圈。很明顯,這個圈連通著其他空間。羊枯隨即二話不說,整個人跳了進去,瞬間和這個虛無的空洞一起消失在了狹窄的電梯空間。
“羊枯,老子愛你的媽媽。”
高深回頭看了一眼,無數張咧大了嘴巴、扭曲笑著的屍體,擁擠著想要進入電梯。
這該死的羊枯,自己傳送跑路了,留下他一個人待在電梯間中。
高深硬著頭皮轉過身,準備給自己開一張幻影符,和這些怪談作戰。
【笑聲】的機製到底是什麼,到現在他都不知道。s級彆的怪談,看來自己是凶多吉少。
就在這時,他覺得腳踝被什麼冰冷的東西纏住,低下頭一看,那羊枯劃出的虛無之圈再次出現,一隻蒼白的手從其中伸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右腳,緊接著,用力向下一拉。
高深整個人像是失重了一般,不斷向下墜去,向下墜去,很快歸入了一片虛無之中。都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人間。
在他剛消失的下一秒,無數笑著的屍體像是泥石流一般湧入了卡在中間的半截電梯。瞬間把整個空間全部擠得滿滿當當,同時不斷發出尖利的笑聲。
……
……
不知過了多久,當高深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坐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之上。
待到瞳孔適應了幾近於無的光,勉強看到,走道前方,橫七豎八了好幾具高度腐爛的人類屍體,黑色膿水流了一地,還有不知名的小點在身上進進出出。
羊枯站在他身邊,冷冷看著他。
他劉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眼。這個角度,看不清羊枯的表情是什麼。
高深還記得,在電梯中發生的一幕。
羊枯召喚出來的那個怪談偵查者,也被笑聲感染了,帶回了外麵的無數具屍體。
幸好,這家夥留了一手,居然能夠打通時空,直接造了一個空間洞,帶著自己逃離了已經被【笑聲】肆虐的六層。
“我們……這是在第幾層?”
高深喘了口氣,問道。
羊枯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向了深邃走廊的遠處。
“我也不知道。
“【空間洞】的局限性很大,每次傳送都是隨機的。
“而且,根據經驗,這東西不會把我們帶到什麼安全的好地方……”
原來他這個畫圈為虛空的能力,叫做【空間洞】。
局限性也是很大的,羊枯無法指定具體的傳送方向。兩人來到哪裡,完全看運氣。
從羊枯難看的臉色來看,這個能力,他短時間之內也用不了第二次。
所以才會留到最危險的時刻,才勉強動用。
“走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先確定這是第幾層,然後通過安全通道下到八層,完成最後的任務。”
他的話不是很多。在確定了高深身體沒有什麼大礙之後,抬腳向前走去。
這一層樓,博物館工作人員的屍體,腹部全部鼓鼓囊囊,還在微微蠕動著,像是孕育著什麼全新的生命。
無論男女老少,還是臉部腐爛到看不清死者生前的長相。
毫無疑問,又是某位怪談的手筆。
脫離收容之後,殺死這一層所有人類,並且在他們屍體上築了巢。
路過的時候,高深順手用鎮魂槍,挑死了怪談留下的屍卵。
這一層有幾百具屍體,要是時間到了孵化出來,不知道又要誕生多少怪談。
每殺死一個孕屍,就會聽到一聲清澈的嬰兒啼哭,還有屍體腹中爆出的一地屍水。
高深隱隱記得,這是一個b級彆的怪談,叫做鬼嬰之類。
但是進化能力極強,就和詭臉一樣。如果沒有及時處理,甚至會疊加到s級彆。
羊枯對這些事情倒不是很感興趣,遇到大肚子的屍首,抬腳跨過去便是了。
低頭看都懶得看一眼。不是滅世級彆的怪談,對他而言,連處理的必要都沒有。
沿路上,隱隱聽到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哭泣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高深轉過頭,沒有看到那發出哭聲的來源。
還好,隻要不是笑聲,就能接受。
走了大約幾百米的距離,前方的羊枯忽然毫無征兆停下了腳步,站在幽綠牌子寫著的“安全通道”下方:
“到了。
“這裡就是出口。”
在安全通道的霓虹燈下,高深看到,一塊生鏽的鐵板,標著阿拉伯數字“七”。
這裡是地下七層。
沒想到,空間洞不偏不倚,正好把他們傳送到了這裡。
再往下一層,八層,就是終焉之繭的所在地。
隻要再前進一層,在那裡,啟動了終焉之繭,一切就都結束了。
羊枯背對著高深,看著忽明忽暗的指示牌,緩緩說道:
“你一個人下去吧。第八層,隻有終焉之繭一個怪談,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
“想要啟動終焉之繭,需要經過以下幾個步驟。你一定要記住,錯過任何一個步驟,都會失敗。
“第一,……”
……
“第二,……”
……
“然後是,……”
……
看著羊枯自顧自地,神神叨叨敘說著這些規則,高深忍不住好奇問道:
“難道你不下去?”
他的話,讓羊枯停下了口中的話。
“我?下去?”
陰影之中,羊枯慢慢轉過了頭。
雖然高深還是看不到他被陰影遮住的雙眼,但是看到了鼻梁之下,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是在嘲笑什麼,無論如何都壓製不住。
“你在笑什麼?”
高深下意識問道。
隨即,他便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羊枯的表情,並不是在笑。
恰恰相反,他在努力壓製住,臉上如何都壓不住的笑意。
“我被那臟東西注意到了,活不了多久了,變成那些狂笑的屍體,隻是時間問題。”
羊枯笑著解釋道,語氣十分平靜,就像是在說這頓我請客一樣,
“接下去的路,就靠你一個人了。
“我留守在這裡,負責拖延追上來的怪談。”
遠處,那原本已經徹底報廢的電梯,發出吱嘎吱嘎的痛苦呻吟聲,正在緩緩從樓上下降下來。
轟然一聲巨響,停留在了七層。伴隨著電梯的緩緩打開,無數人影,靜靜擁擠在其中,無數張臉,在黑暗之中微笑著看著高深和羊枯的方向。
“羊枯,高深,終於趕上你們了。”
嘻嘻,哈哈,嘻嘻哈哈。
“你們為什麼要單獨下樓,不跟隨大部隊?這是多麼危險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羊枯,剛才我把手伸進電梯的時候,你居然讓電梯門直接夾斷了。你好狠毒啊。”
嘿嘿嘿嘿,哈哈嗬嗬。
那是周天鼎的聲音。
他伸出了光禿禿的半隻手,向著羊枯的方向揮了揮,試圖在抱怨他的果決狠毒。
人群之中,有董老太,有夏綾,有許許多多張高深熟悉的麵孔,更多的是他也不認識的陌生人。
王誌軍的小隊隻有四人,血之門的試煉者隻有三人。
他們不該出現在這裡。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輕鬆、愉快、瘋癲、扭曲的笑容。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多餘的人,在地下一層修好了電梯,乘坐過來的路上,又被笑聲感染了。
麵對這群“人”,相當於同時麵對兩個s級彆怪談;就連當初的林淮南,都無法處理,更不說現在的高深和羊枯。
“走吧,走吧。”
羊枯輕聲說道,努力壓製著臉上已經有些克製不住的笑容,
“我頂多拖五分鐘。五分鐘之內,一定要啟動終焉之繭。
“結束掉這一切。”
羊枯轉過頭,麵對記憶中那個黑裹布上列滿了符籙、一臉扭曲笑意的董老太。
“我來做你的對手,006號隊長。”
董老太的下巴病態張大著,露出了常人無法達到的笑容幅度:
“羊枯小朋友,原本以為未來的你也會成為一名隊長。但是今天你這麼想死,就死在這裡好了。”
乾癟的枯手,捏著一張符籙,對準羊枯。
“驅散符。”
能夠驅散掉羊枯身上一切正麵效果,高深想給他增加任何符籙都不能。
“引雷符。”
沒有敕令,直接跳過了結印,老太太的口中隻是冷冷吐出了這三個字。
巨大的雷光,照亮了大半個走廊,像是從天而降的巨龍,將陣中心的羊枯像是螻蟻一般吞噬殆儘,一點渣都不剩。
“不愧是上古傳承,最厲害的焚符人。”
……
……
高深順著台階,終於一路狂奔到了博物館的地下八層。
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其他怪談。
就像是羊枯說的,除了終焉之繭,什麼都沒有。
高深,也終於見到了,王誌軍、羊枯,口口聲聲所說的,能夠結束掉這一切的巨大怪物。
一枚充滿褶皺的巨大粉紅色卵狀活物,被四根巨大的鐵鏈半吊在八層樓空闊大廳的中央。櫻色的光芒柔和散落了一地,卵的表麵,還在如同有生命般一張一合,伴隨著每次抽搐,向著外界散發著無數同樣晶瑩的孢子狀粉末。
當高深來到它的腳下,才發現這個東西究竟有多大。站在它的陰影之下,人類連一隻螻蟻都不如。
這一層沒有任何怪談,也不需要任何看守的工作人員。
就連怪談,都懼怕著這枚沉睡的卵。當它醒來之後,整個博物館都會被送往一個未知的異空間,在那裡永遠都回不來。
哪怕是【笑聲】、【多餘的人】這樣的模因類怪談,也不例外。
這是林淮南當初建立博物館,為對策科留下的最後的底牌。
一旦博物館失控,無數s級彆怪談泄露,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把博物館徹底磨平。
現在,高深準備啟動這枚終焉之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