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深口吐敕令,漂浮在半空中的生骨符,無火陰燃起來。
在煙霧彌漫之中,化作了一地的灰燼,歸於平靜。
274秒過去了。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沒有結印的情況下,生骨符失敗了,並沒有恢複高深的身體。
猶如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高深心中清楚,失敗是大概率事件,否則每一個焚符人直接跳過結印步驟好了,何必多此一舉;自己又不是小說中的天命之子,萬事都可以逢凶化吉。
他不清楚,這概率問題是否有許願壺的乾涉。可能從一開始,許願壺沒有想要讓他活著離開櫃子。
意識還剩下一秒左右,就在高深準備等死的時候,他身邊另一顆人頭,第六任部長黃淮忽然開口說道:
“擲骰子!”
叩開某種術法的契機發動了。
天花板上忽然憑空掉落下來一枚賭徒用的骰子,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直到沿路滾到牆角停下,骰子最上方停留在了五點。
“運氣不錯。”
黃淮那張乾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就在高深那張符籙化作灰燼,散落一地的時候。空氣之中再度出現了五張和生骨符一模一樣的虛影,一起燃燒起來。
三張被複製出來的生骨符,和它們的原版一模一樣,除了留下一地灰燼,並沒有起到效果。
兩張生骨符,在燃燒的同時將一股奇異力量灌入高深脖頸中之下;在它們的牽引之下,神經、骨骼、肌肉、內臟,一層一層被有條不紊地恢複過來。
兩張生骨符疊加在一起,帶來的劇痛幾乎令人無法忍受;高深死死咬牙堅持,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不斷流下。
就算是黃淮是對策科曆史上最弱的部長之一,那也是部長級彆的人物。
高深明白他的能力的邏輯。黃淮能夠複製隊友的能力。不僅如此,他還可以根據投出的虛影骰子,多次發動這一項被複製的能力。
在投出5之後,隨即將生骨符的效果重複了5次。
其中3次再次失敗,但是剩下的兩次還是成功了。
當雙足踏地時,高深終於感到身體的控製權回到了全身。
雖然是全新的身軀,但是裹屍布仍然出現在了自己腰間;這件聖物能夠在不同時空仍然處於唯一性。
許願壺也回到了自己手邊,顯然,第一次許願沒有坑死高深。它對自己的戰績很不滿意,仍然緊跟著高深,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在和紅衣櫃戰鬥時,三尖兩刃槍先是被蒼白手臂抓住,又落在了走廊之上,高深還未來得及解除虛化拾取,就被卷入了黑暗空間之中。
鎮魂將的人臉,血池女屍的人臉,自然是留在了黑暗空間之中。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不過,高淺在血月小學中偷到了那個怪物的人臉相冊,這一塊損失很快就能彌補回來。
一身的符籙,在進入失重的黑暗空間之中,也全部散光了。
“終於從那鬼地方出來了,老子自從進去之後,在裡麵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原本以為還要待個幾百萬年。
“小鬼,謝謝你。你這一手是真的厲害。”
看到破碎玻璃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黃淮的人頭喜極而泣,完全無視了整座大平層仍然處於烈火焚燒,以及一地的血跡。
樂觀如他,此刻也有些失態了。
高深一手提著黃淮和許願壺,另一手抓起鎮魂槍,順手扯了一塊毛毯裹在赤、裸身上,穿過火海向著樓上的方向前進。
雖然這麼說不太尊重人,但是把黃淮的人頭當做某種道具或者裝飾品,實在太好用了。試想一下,自己釋放了一張15道結印的引雷符,黃淮投出的骰子正好為6,那相當於把引雷符再度釋放6次,一共105道結印,大概尋常s級彆怪談都承受不了這種程度的攻擊。
總體上來說,進入黑暗空間之中有得有失,但是得到的東西比失去的多。
“喂喂喂,怎麼你看我的眼神感覺不太對勁。”
被高深提在手中,兩人跑過了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黃淮嘴巴又開始忍不住了,
“警告你,我再怎麼落魄,好歹也是對策科前任部長。你不會是想過把我當成某種道具使用吧?”
高深道:
“當然不會,你彆想太多。我是那種人麼。
“隻不過,目前對策科掌權的是羊枯,紅衣櫃和他有著莫大的關係。我懷疑,當初殺死你的人就是他。如果現在把你帶回對策科,你很可能又會被送回紅衣櫃之中。
“所以,如果我遇到危險,運用你的能力幫助我一下,也不為過吧。”
這顆人頭看上去都快風乾了十幾年了,一點生命特征都沒有。生骨符自然是對他也沒有效果。
黃淮哼了一聲,明知道這個小鬼頭一肚子壞水,但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好不容易從紅衣櫃中逃出去,再讓他回到那個鬼地方,黃淮也不願意。
隻能算是默認了,自己現在充當高深身邊的一件掛件。
兩人穿過了台階,就在快要回到黑門打開的那一層樓時,前方一尊巨大的鏡子倒塌了下來,攔住了去路,四分五裂的鏡麵出現了無數個高深和風乾人頭。
“真倒黴。”
黃淮罵了一句。
高深沒有說什麼,轉身準備另尋出路,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看到,布滿了蛛網裂痕的鏡子上,莫名出現了一個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黑色風衣男子。
那個男子的身影十分詭異,明明他就在站在自己麵前,但是他的長相,身高,特征,高深無論如何都記不住。仿佛隻要一眨眼,就會徹底將他忘記。
在看到這個鏡子中的男人後,黃淮的瞳孔縮成了兩點:
“是你!”
沒有理會隻剩下一顆頭顱的黃淮,仿佛這個廢人根本無關緊要。那個男人緩緩轉過身,黑如淵的眼眸在高深身上上下打量。
“原本隻是來西雅圖出一次差,沒想到,還釣到了一條大魚。
“高深師弟,應該這麼稱呼你吧。”
那沒有任何特色、平庸到了極點的男聲傳入了自己耳中,高深慢慢停下了腳步,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羊枯。
鏡子中的男人,正是對策科第七任部長,紅衣櫃的主人,殺死王誌軍的罪魁禍首,羊枯。
雖然早就知道,紅衣櫃出現的地方,羊枯應該不遠了。此刻和他麵對麵,高深的心跳還是開始加速。
他不知道,自己這位素未謀麵的“師兄”到底想做什麼。
善惡混沌,就是羊枯的風格。就像是在鐘樓中他送給自己的“恐怖作家手”,既可以解釋為羊枯想要幫自己,也可以解釋為他想要殺了自己。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對方目前還在鏡子之中,但是誰知道一會兒一言不合,雙方直接打起來。自己身上可是一張符籙都沒有。
既然羊枯出現在鏡子中,而不是現實世界。那說明這隻是一具他的投影,他的本尊並不在西雅圖。
直接撤退,避免和羊枯做過多交涉,是最好的選擇。
吱嘎。
高深餘光瞄了一眼,自己一路過來的走廊,火焰之中,兩人高的紅衣櫃再次出現了。堵死了所有撤退的方向。
他回過頭,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
“王誌軍可是經常念叨你。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你現在繼承了他的衣缽,一定會很高興的,說不定親自過來和你聊聊。”
鏡子中的男人不急不緩,繼續說道:
“哦?原來老頭子還活著啊,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
“既然沒有死,這些年對策科發生了這麼多劇變。為何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可不符合老頭子負責任的性格。”
高深在試探羊枯。
被稱呼為師弟,那說明他知道自己和王誌軍有聯係。
但是羊枯知道的情報十分有限,他甚至不能確定王誌軍的生死。
作為對策科第三任部長,留下的後手肯定不少。就算羊枯當天砍掉了王誌軍的頭顱,他也不敢保證老師不會突然王者歸來。
當然,站在上帝視角的高深知道,王誌軍是回不來了。
但是自己的這位好師兄,還在疑神疑鬼。
高深歎了一口氣:
“那麼你呢。
“你這些年手刃兩位部長,進入血之門,又親臨西雅圖,你又想要做什麼事情。
“老實說,王誌軍看到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是有一點失望的。”
鏡子中的男人,笑了:
“你不願意告訴我師父的事情,至於這幾年我做的事情,你也沒有資格知道。
“這樣吧,我們不妨玩一個遊戲。”
高深:
“請說。”
羊枯:
“這場遊戲就叫做捉迷藏,一星期的時間內,你藏起來,我來找。
“我找到你,把你帶回博物館地下十層,那就是你輸了。
“如果你躲過了一星期,那就是我輸了。
“輸掉的人,要誠實回答對方三個問題。任何問題。。”
高深思考了一下,發現,這個提議對他是穩賺不賠的。
如果自己真的落在羊枯手中,對方是一個怪談大師,抽筋拔骨,挖出腦漿,都會把自己腦海中關於“怪談論壇”的記憶挖出來。
而自己,隻要躲過一星期,那就能白白得到羊枯一個承諾。
很顯然,羊枯就算本人不在西雅圖,也十分自信,一定能在一星期內找到高深。
高深,正好也有必勝的把握,一定能夠躲過羊枯的追捕。
他假裝思考了一下,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
“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情,你不能動用對策科的力量。”
羊枯隻是淡淡道:
“對付你,還不需要對策科。”
高深:
“那就這樣,一言為定。”
羊枯:
“我一直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我希望,你也是。
“從這一刻開始,遊戲開始了。”
鏡子中的他,緩緩走向了反方向,很快消失在了無數小碎片之中。
在確定羊枯消失之後,高深剛準備行動,突然,他拎著的黃淮大喊一聲:“不好!”
身後,紅衣櫃的雙門緩緩打開。
於是,轉過身的高深,看到了衣櫃深處,那個長著蒼白手臂的“東西”,正在慢慢爬了出來,顯出了它的全部真身。
同樣蒼白的身軀,蒼白的雙腿,蒼白的……
忽然之間,高深明白了,為什麼鏡子中的羊枯那麼自信。
雖然他本人不在西雅圖,但是紅衣櫃裡的“東西”,更加可怕。
“王誌軍……
“你當年,到底是在和什麼怪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