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像根細針,紮得蘇硯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望著被守衛架住的張護衛,鎮火釘的木柄在掌心沁出冷汗——這個總在院長身邊低頭垂手的護衛,腰間沉水香囊的香氣,竟和多日來乾擾丹爐的靈識同出一源。
“蘇公子。”張護衛被按在金屬椅上,手腕上的玄鐵鎖扣叮當作響。
他抬眼時,眼底不再是往日的木訥,倒像塊浸了水的舊玉,“我不是來破壞的……我是來求證的。”
蘇硯的手指在桌麵敲出急鼓。
三天前丹爐火頻紊亂、昨日靈識網被撕出缺口、方才副爐火焰異常收縮——所有線索突然串成線。
“求證什麼?”
“您的科學煉丹,是否真能補上古法的漏洞。”張護衛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仍在嗡鳴的丹爐,“孫長老說您是異數,說用芯片測靈脈、拿光腦算火訣是歪門邪道。可我守了丹房七次,看您用靈能傳感器校準火候,用微控陣盤平衡陰陽……”他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自嘲,“我老家的侄子去年練氣走火,要不是您改良的護脈丹,早成廢人了。”
林若璃的指尖在虛空劃出青芒。
她不知何時已取下束發玉簪,墨發垂落肩頭,卻仍端著一貫的清冷:“靈識回溯符,需要你配合。”說著將一枚繪滿星紋的符紙按在張護衛眉心。
實驗室的全息屏突然泛起漣漪。
蘇硯看見張護衛的記憶像被揉碎的畫卷展開——月黑風高的偏殿裡,孫長老捏著茶盞的手青筋凸起:“那小子的丹方動了《太初丹經》的根本,再讓他鬨下去,咱們這些靠古法吃飯的長老,連丹閣的門檻都要被人拆了!”另一個灰袍長老搓著胡子附和:“得給他點教訓,就說他煉丹時靈識紊亂,壞了丹爐,自然被學院除名。”
蘇硯的後槽牙咬得生疼。
他抓起記憶投影的光軌,指節發白:“原來你們怕的不是丹道斷絕,是怕自己的權威被取代。”
“放肆!”
實驗室的門被踹開。
孫長老扶著門框站在逆光裡,玄色道袍上的金絲雲紋刺得人眼睛疼。
他身後跟著三個持劍的護院,腰間玉佩相撞發出刺耳的脆響:“就憑個護衛的片麵之詞,也敢指證本院長老?”他掃過全息屏上的記憶投影,嘴角扯出冷笑,“我不過是派張護衛來觀察蘇硯的煉丹過程,試試他的定力——若連這點乾擾都扛不住,談何改良丹道?”
“試試?”趙藥師的聲音像塊淬了火的鐵。
這位總在丹房角落撥弄古鼎的老修士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鶴氅上沾著未擦淨的丹砂,“二十年前,您私自將《玄霜丹方》裡的‘三轉靈草’換成廉價的‘百日紅’,害我師弟練丹時靈氣逆流,至今癱在床榻!這也是試定力?”
孫長老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他猛地拍向腰間的儲物袋,一縷黑紫色的霧氣裹著腥風竄出:“老東西,你敢翻舊賬!”那霧氣撞向丹爐,金屬外殼竟滋滋冒起青煙——是禁術“腐骨瘴”,專破靈物根基。
“小心!”林若璃的青色火焰裹著冰碴撲過去,卻被瘴氣腐蝕出一個個缺口。
蘇硯的掌心突然發燙,蓮燈碎片在袖中灼出紅痕。
他想起張護衛說的“蓮燈的光”,想起每次煉丹時碎片與靈火產生的共鳴,心下突然清明:“靈火共鳴,啟!”
丹爐主火的赤金焰苗猛地竄高,副爐的幽藍火焰竟順著他的指尖攀上來,兩簇火苗在掌心交織成旋轉的光輪。
蘇硯大喝一聲,光輪迎向腐骨瘴——金與藍的火焰像把無堅不摧的刀,將黑紫色霧氣絞成碎片。
“你……你竟能引動雙火共鳴!”孫長老踉蹌後退,玄色道袍被餘波撕出幾道口子。
他望著重新穩定的丹爐,眼中的狠戾慢慢褪成灰敗,“我守了丹道四十年,以為守住古法就是守住根本……”
“守住的是你自己的地位。”蘇硯抹去嘴角的血漬。
剛才的共鳴消耗了他小半靈力,但丹爐裡傳來的清越鳴聲讓他眼睛發亮——那是丹藥成型特有的玉振之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亮綿長。
林若璃已經戴上隔熱手套,小心翼翼打開丹爐。
九枚流轉著星光的丹藥浮在爐心,每一枚表麵都清晰映出實驗室的全息屏。
“靈能留存率92,雜質率低於03。”王研究員的光腦發出尖叫,“這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築基丹!”
孫長老被護院架著往外走。
經過蘇硯身邊時,他突然低聲道:“蓮燈的秘密……不止是穿梭兩界。”話音未落便被拖出了門,隻餘下一聲渾濁的歎息。
實驗室的燈光漸次熄滅。
蘇硯望著掌心還在發燙的蓮燈碎片,又看了眼爐中仍在旋轉的丹藥。
窗外的月光透過換氣窗灑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影——像極了地下煉器坊那麵布滿裂痕的星圖。
“若璃,老王。”他轉身時,眼中的光比丹藥更亮,“明晚子時,帶上劉工程師。有些東西,該去那處廢棄的地下煉器坊,試試了。”